巴哈尔继而正色道:“我只是小小的推波助澜罢了,对于结果只是提前,没有改变。相比宰相……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提拔朱温,纵他杀尽宦官,助他日益壮大。就连皇帝被困凤翔都是不得不找来他来帮忙……朱温是什么狼子野心,只怕没人比他更清楚。他只是穷途末路了,还佯装一切尽在掌握,殊不知命局已定。毕竟引狼入室,错皆由他,梁王可不是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听凭摆布的主,遭到反噬也是必然。”
遭受灭顶之灾亦是天命!
“索幸郎君也无事,不如与我回焉耆寨……”
巴哈尔垂首抖了抖蓑帽上的雨珠,正想循循善诱劝导一番,这还在说话的功夫,身旁掠过一阵风,方才还在身旁的龙契就此失了踪影。
他心下一急扯开嗓子道:“郎君不想跟老夫回焉耆寨见郎君生还的姑母吗?”
这几日巴哈尔都在长安,本想找个时机寻龙契解释当日之误会,再与公主请个罪……
谁知他正巧去时便发生了当时的一幕——甲士涌进相府见人就戮杀,宰相如何躲藏也难逃其祸,而公主她被护的紧,只是受伤并未殒命,故而被他救下连夜送往了焉耆寨。
说来这孩子怎么不听人将话说完呢!
“姑母她还活着?”
龙契的声音骤然间,冷冷出现在他的身后。
听到声音,巴哈尔挪了挪脚,稍作转身看到他站在一棵树下,遂扬声解释:“只是受了伤,并无生命危险。”
“为什么不早说?”龙契皱眉道,谁知他如此喜欢说一半藏一半。
那方才埋地里的那个,就不是姑母!他这才想起姑母常喜欢把穿着旧了的衣裙赠给大郎乳母穿,想必那被烧的炭黑的尸首是奶娘!
巴哈尔缓着声道:“谁知郎君未说两句话就闹着要走。”
龙契沉下心来,也不与他废话,二人很快便上了路,快马加鞭不消半日便到焉耆寨中。
相夫人是醒的,她胸口遭到了刺穿但是这个位置恰好没有伤及肺腑,故而止血后便无大碍。
她看到龙契时,泪水夺眶而出,一副悔恨交织的模样,“我昨日还在生宰相的气,今日他便命丧他手……还有漪环和孩子她们何其无辜!”
她哽着声,龙契看姑母性命无虞便也放心了,只是府中上上下下都被屠戮,铁打的心也会沉痛无比。
“姑母,我会为宰相府报仇的。”龙契猝尔闷声。
相夫人一愣,含泪道:“事已至此报了仇又能如何,逝者已逝,护好自己身边最重要的人才是。你姑丈,他亦不是什么好官,落得这般下场也是因果报应罢了。”
龙契缄默半晌。
“答应我!”相夫人红着目扬声道。
这时后赶而来的巴哈尔也赔笑而来,对着相夫人行了焉耆礼仪,“公主殿下!”
相夫人皱着眉头斜睨着他,颇有些眼熟,“你是巴哈尔将军?”
“是啊,公主!”巴哈尔老泪纵横,“如此算来也是二十年没与公主见面,我早已白发苍苍老朽不堪,公主竟还记得我!”
“我怎敢不记得你?”相夫人将泪拭去,冷着声,“否则我也该想明白你为何让人来戏弄我?”
“戏弄?老夫怎敢戏弄公主!”巴哈尔看了看龙契,细想一番才反应过来,“是……是我那女儿惹的祸,我这就喊她来认罪!”
“不必了,你救了我,两相抵过便也罢了,我也不是那不知恩图报之人。”她也不愿追究什么,夫家已逝她交代完龙契便也可追随宰相而去,无可厚非。
“老夫虽仰不愧天,但女儿不争,亦是老夫的错,即便公主不咎既往,我也得给公主赔罪!”说着巴哈尔要铺胸纳地行磕头之礼,说忏悔之言。
夫人抬手道:“倒不至于,我亦早已嫁作人妇,不是公主了,别行此等大礼,我消受不起。往事日迁,此事过去便罢了。你且出去吧,我有话与阿契说。”
巴哈尔还未行礼,被这么一说,便也知趣离去。
刚说了好些话,她浑身已经微微发颤、虚汗泠泠,最后,她莞尔看着龙契,“阿契,听姑母的,莫要寻仇,过好自己的日子,保护该保护的人。还有……你要与二郎三郎四郎他们互相扶持,没有跨不过去的坎,跟他们这么说这么做,我便无憾了。”
大郎与他的妻儿一同死了,她倒觉得亦是好事,若留得孤儿寡母在这乱世,该多么可怜!
“我答应姑母。”他想着姑母说的没错,护好身边人才是对的,“您好生休息,我会找寻他们汇合!”
“好,你且去吧。”
相夫人笑了笑,目送着他背影离开,门虚虚掩上,缓缓取下了发上的簪子,这是宰相前月赠她的礼物,如今成了送她的利器。
她闭着眼,发簪还未没入咽喉就被人夺去了。
“姑母这是做什么?”龙契紧紧攥着那支簪子。
姑母睁开眼睛,见阿契又折回来夺去簪子,并不言语,只是面色无波。
经过此事,龙契让巴哈尔派了人守护,将她身上的尖利之物均暂且收走代为保管,直至屋内没有一样危险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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