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拉着叶梨的胳膊,把她拽到了校园角落一个阴暗的长廊里坐下,这里晚上没有灯光,四周皆是寂静,偶尔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白杨看着她,月光照出了他眼里的清冷和疏离,他开口了,声音有些暗哑:“谢谢你愿意听我解释。”
“我愿意替你解释,并不代表着我会原谅你,或者说并不代表着我不会去告发你。”叶梨的语气里满是坚决。
白杨冷笑了一下:“好吧,是我疏忽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别人发现了。”
“一个月……算短吗?如果时间更长,不知道我会有多难过。”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叶梨,我想让你知道,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伤害你,也没有想过要伤害许妄。”
“那你说,你为什么会做一个黑巫师?”
“准确地说来,我其实并不算,你看到的那个男人是‘雾’的成员,但我最多算个编外人员,我只是帮他们收集一些情报而已。
我在学校里保持着开朗、阳光、热情的样子,一个是为了隐藏身份,第二是为了交到更多的朋友,关注着他们之中,有没有能够被拉拢到组织里的成员。”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和他们达成了什么条件?”
“那是大概三年前吧,那个时候我还不够成熟,母亲刚离开我们,我的心里有很多的恨。也是因为这样的恨,才让他们找到了我。”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好吧,那我说清楚一些,你应该知道这个组织的目的是颠覆现在的巫师世界的秩序,在大改革之后,大量的古老巫师家族的成员全部从高位被剔除,而我的父亲就是其中之一。
这件事情给我们这样的家庭带来的影响远比你想象中严重得多,我的父亲失业了,新兴的巫师们抓住机会恶意中伤,陷害我们,就像在为自己曾经的不公而报仇。
我们家开始破产,我们被迫变卖了所有的家产。而母亲也就是在那时带着妹妹离开了我们,她嫁给了一个新上任的魔法部官员,那个人并不是什么巫师家族的人,他只是第一批吃到大改革红利的巫师而已。
我的父亲在那之后就病了,或者说……疯了,有人觉得他是经受了太大的刺激,而有的人则说他是被诅咒了。只要有人靠近他他就会开始发了疯一般攻击别人,而且是毫无章法的攻击,就像一个孩子……完全不像是那个曾经的魔药研制部部长。
一开始我们用了很多方法去治他,用巫师的方法,用现代医学的方法,但是怎么都不管用,魔药部出于无奈,把这位曾经的部长发配到了——那里。”
他指着远方那座高耸的灯塔,灯塔上有一扇很小的窗户亮着微弱的黄光。
“他们把他关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辈子不再与人见面,只是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船……
当时我很生气,很绝望,也正是在那时,雾的人找到了我。
他们利用了我对大改革的恨,利用了我对新兴巫师的恨,他们说可以恢复以前的秩序,让我们家族的能力重新壮大起来,最重要的是,他们说可以治好我父亲的病。”
叶梨沉默地听着,之前的她一直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反对大改革,但现在她好像忽然明白了,任何巨大的改变,必然要有人为此牺牲。
“他们让你提供的情报,主要是一些什么样的情报?”
“其实就是一些这里学生的信息,他们很希望能够从年轻人里挖掘他们的支持者。最多还有一些老师们的信息,学校里的一些新闻,或者一些只有学生和老师才知道的小秘密。”
“所以你和许妄走得这么近,和宋岩走得这么近,都是为了这样的目的?”
“也不全是。”
“那你和我呢?”
白杨没有回答,叶梨转过头去看着他,皎洁的月光铺在他银白色的头发上,他低着头,表情看起来有些落魄。
“算了,你不用回答这个问题。”
“那么……你会去告发我吗?”
这回换叶梨沉默了。
按理说,在学生里面竟然出现黑巫师组织的成员,这在学校里是绝对不能容许的,一旦叶梨告诉了校长,白杨很有可能马上就被开除。
但是……为什么她在犹豫?
是因为她可怜白杨吗?她说服自己,白杨虽然在帮“雾”组织做事,但是他毕竟没有伤害别人,听起来他收集的那些情报也无伤大雅。
更何况,叶梨还有一些更加自私的考虑,如果自己不在这时去告发他,那么就可以通过他了解更多“雾”组织的信息。
等她掌握了更多的证据,等她掌握到能够直接颠覆“雾”组织的情报再向校方反映,那个时候他们是不是就有了更大的主动性?
而叶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透明,也将成为捍卫巫师世界秩序的一员大将。
“你毕竟救过我一命,我这就把人情还了,我不会告发你。只要你答应我不要伤害别人,并且在你能脱身的时候尽快脱身。”
叶梨其实很困惑,她现在已经知道,白杨那张从来都阳光灿烂的面具底下是一个冰冷的黑巫师,那在这之下呢?
他究竟是一个邪恶的人,在她面前装可怜,还在伪装,还是说,她的底色依然是善良的?
叶梨不知道,但她知道的是她以后再也不会把白杨当成自己的朋友了。
“还有,别想着对许妄做什么,还有安妮。”叶梨的语气中没有商量的余地。
白杨勾起一边嘴角笑了笑,他的眼睛藏在头发的阴影里看不出神情,接着缓缓开口:“知道。”
结束了这场漫长的对话,叶梨独自一人走回宿舍。
这一天过得格外充实,她好像在这一天里就过完了半生,他抬头看了看夜空,明月高悬,她似乎感觉月亮在注视着自己,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她拿起手机,看着今天自己和白杨的那张自拍,照片里那个男孩一脸单纯无辜,这真的是刚才和她说话的那个人吗?
她回到宿舍,安妮已经睡了,她本以为自己今天经历了这么多,她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但没有想到的是,经过了这一天的疲惫,她刚沾上枕头就沉沉睡去了。
此刻,白杨独自一人站在宿舍的阳台上,他眼中的情感十分复杂,来自不知如何面对明天的茫然,也来自他隐匿已久自以为藏得很好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