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的叔父徐渭,初字清,后改字长,乃浙直总督胡宗宪最为信任的幕僚,曾设计擒获了朱天都手下,三十六船主之一的“五峰船主”汪直。
齐大柱震惊抬头,他没想到,这位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馆主,背后竟然有这般大的来头。
徐行没有在意齐大柱的表情,而是继续道:
“祖师堂的供桌底下,有个暗格,里面有本小册子,是我和你师祖练拳的心得笔记,带上它。这一路上,你把咱们的拳术,也传下去吧。”
从何茂才讲述的毁堤淹田之事中,徐行已意识到,若中枢下定决心如此作为,那东南必将有一场巨变。
徐行虽有自信,凭身手能够安然度过这场风暴,但他却不得不提前为齐大柱以及掀潮馆的传承考虑。
而眼下这批有血性也有志气,被官府欺辱至极的好汉,显然正是掀潮馆天然的发展对象。
齐大柱若能将他们尽数收入门下,便以这几十个骨干为班底,拉起一支队伍。
届时,哪怕是在台州那位戚总兵眼中,他也应该有着不轻的分量。
徐行清楚,以齐大柱的方正性子,真要去海上为寇,多半最后也是跟他师父岳蹈海一个下场,
倒还不如跟了戚元敬,从军去也。
最起码,他叔父徐渭在浙直总督胡宗宪面前,还算说得上话。胡宗宪这个人,也不是朱天都那种刚愎自用、暴虐恣睢的霸主人物。
而徐行自己,则想去做些,早就想做的事。
其实,若非万不得已,徐行并不愿用武力来取人性命。在他眼中,武道更像是一种由平凡而不凡,象征无穷可能性的奇迹。
如果这种东西,只用来杀人,实在是太过浪费了。
无奈的是,对徐行来说,这个陌生世界实在是太过太过丑恶,哪里都有肆意践踏生命的贱种,随处可见残害生民的孽畜。
哪怕他脾气再好,再不愿动手,每每遇见这些事,也总忍不住出手杀人。
杀来杀去,徐行心中也渐有明悟,千思万绪汇成一句话:
这种畜生,本就该死,天若不收,我来收!
脑中转动念头,徐行掂了掂身后那长条包裹,领头朝门外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扭头,给齐大柱讲道:
“杭州城这些年来,由于战事,翻修不断,排水沟渠也是四通八达,我早些年来杭州的时候,就找人打探过,排水渠的走向。
其中有一条就在这监牢出去不远,我来之前,已经预先看过,这就是你们的出城路。”
听到徐行说自己早些年,就曾探查杭州的排水渠,齐大柱忍不住问道:
“馆、师父,您老人家这么早就在打算了?”
徐行轻描淡写地道:
“一点必要的准备罢了,就像常人搬了新家,总得做些打扫,跟邻居提前沟通一下,增进些了解。”
有您这样沟通了解的嘛……
齐大柱面色古怪,欲言又止。
徐行回望齐大柱,摇摇头,怒其不争地道:
“世道险恶,我也是不得不为啊。
不然,难道要像你一样,等到被人抓进去了,才开始想怎么逃出来,或者干脆就束手就擒、引颈受戮?”
齐大柱明白徐行气从何处来,当即羞愧道:
“师父,是我连累你了。”
见齐大柱这般模样,徐行心头那点怒意渐消,浮上来些无奈。
他也知道,对齐大柱这个土生土长的本世界农户来说,官府的权威实在不能轻易撼动。
而且齐大柱这次被捉,本意也是为了不牵连武馆,不管结果如何,这份初心总是好的。
好在,经历过一番牢狱之灾后,这位传人也成长了许多。
有了这种百无禁忌,敢打敢拼的心气,以后的武道之路,会好走很多。
对徐行来说,杀个何茂才都是小事,远比不上培养自家传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