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行笑道,“他和我母亲是两姨表亲,我外祖母头一个生了我妈,我那姨祖母四十二岁上才生了他,故我与他年纪相仿。可巧咱们俩又是同一年考了会试,如今又同一天放了官,叔侄倒成了同年了。”
毋望也笑了笑,道,“两个的官职可一样?”
“他是六品的同知,品阶一样,所司不同罢了。”慎行道,“们才刚说了话了?我那六叔为人最是不羁的,倒好相处,只有时有些执拗,因是幺儿,家里偏疼些也是有的。”
毋望羞道,“罢罢,再别提起!我哪里知道他是叔叔,头里看见他在钓鱼,刮了阵大风他竟不见了,我们当他落了水便想去救他的,闹了个误会。”
慎行听了笑话般乐了一会子,又道,“他水性最是好,纵然落下去了也没事,我们昨儿还说该调他去开通河道呢,留在京里做同知是大材小用了。”
毋望道,“他留京,呢?年下外放到何处?”
慎行倒没有不满,慢慢道,“皇上命我先到北平一阵子,又念我家有寡母,说外放一年就调回来当差。”
毋望不解道,“为何要外放,他却能留京任用?”
这下慎行开始大摇其头了,长吁短叹了会儿道,“他也是幼年丧父的,只是他祖父是皇上的少师,因听朝廷要放官便在家病了,这一病来得蹊跷,皇上自然也是知道的,可不就将他留下来服侍祖父了么。”
毋望不禁也摇头,果然朝中有人好办事,这人奇,他祖父便是妙了,一家子倒也有趣得紧。
慎行看她言谈并无不妥也放心了,又看她襦裙裙摆尽湿,便问道,“这湿衣穿着可冷么?先回房换了衣裳再去回老太太罢。”毋望点了点头,他又对六儿道,“我这里有汗巾子,且给姑娘绞了裙摆罢。”说罢解下汗巾递给六儿,自己转身看窗外,一面道,“何时到庙里去,打发人来和我说一声,我陪着去。”
毋望道好,心里顿觉暖暖的,慎行打小就细心,如今大了也是一样,或者也因他父亲去得早罢,并未变得乖僻,反倒愈发和气,真真难得。
到了谢府,毋望的丫头嬷嬷都在大门前等着,看她下来直拍胸口道,“神天菩萨,姑娘可回来了,若有个闪失我们都活不成了。”
毋望歉道,“真是对不住,走也没同们打招呼,白叫们操心了。”
玉华抹着泪道,“原就是我们大意了,竟连姑娘出去都不知道,回头各自到老太太跟前领板子罢。”
慎行道,“们是该罚,尤其那些小丫头子们,竟连个值夜的人都没有,回头老太太问起来少不得要撵出去的。”
几个丫头吓得面无人色,毋望道,“快别说了,是我不让她们值夜的,晚上又没什么事,做什么让她们不得觉呢!我自去和老太太说,要罚便罚我罢。”
一行人正匆匆往园子里去,二门上跑来个小厮急道,“二爷可回来了!我们三爷正给三老爷打呢,求二爷去劝劝!”
众人俱一惊,慎行恨道,“整日间招猫逗狗的,又出了什么岔子惹们老爷生气了?”边说着边往三房的如意楼去了。
毋望被簇拥着换了玉色的薄罗短衫和缕金挑线纱裙,重梳了头,又往谢老太太那儿去,还没进门就听得老太太急赤白脸的呵斥,“怎么还不回来?打发人到前头等去,看回来了就来回我!”
毋望忙打了门帘进去,老太太、吴氏并吕氏都在,一一行了礼道,“是我的不是,害老太太和舅母们担心了。”
谢老太太长出一口气,嗔道,“这孩子胆子也忒大了,只带一个人就出城去了,可是要急死我么?下回可不能这样了!”
毋望忙靠到她怀里撒娇道,“下回再不敢了,老太太且饶了我这一遭罢。”
声音糯软,模样娇憨,老太太再大的火气看着都没有了,只疼爱的撸撸她的头道,“我晓得是个极孝顺的,只是这样一声不吭着实吓人,下不为例罢。”
毋望心里纳闷,她出去前明明回过吴氏,怎么成了擅自离家了?眼下也不急于计较这些,外头一帮子丫头婆子正发抖呢,先求了情才好。便缠着谢老太太道,“春君没有不从命的!老太太瞧我好端端的,我身边的人也饶了罢,都是我不好,不怨她们。”
连好还有什么脸留在园子里?都打发到庄子上去才好!”老太太板着脸道,又看自己外甥女可怜巴巴的瞧着自己,也没法子了,只得道,“既然求了情,那便不撵了,还在身边当差罢,罚一个月的月钱就是了。最叫我看走眼的是玉华,我原当她是个稳当人,谁知也是个黄鱼的脑袋。”
毋望又忙着说了一车好话,这才把老太太打发人的念头压下来,心想月钱罚就罚了,回头给她们补上也就是了,这个小风波就算有惊无险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