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曦语调低了些,宛如叹息,
“你回去吧,今日小爷要去祭拜母亲。”
一岁一年,岁旦是新一年第一天。
她又想娘亲了,也该去祭拜。
【不是春节,是元旦,根据二十四节气来的,又称元辰、岁旦、岁首、三元、“元旦”即“初始之日”的意思,会喝屠苏酒。】
萧宸走过来,将披风搭在她肩上,轻缓问道,
“柳姨会愿意见萧宸吗?我想去祭拜。”
沈君曦轻飘飘的打量他一眼,露出有些欣慰的笑,
“娘亲兴许愿意,下次吧。”
“就这次,不知道便罢了,知道了,有机会就该去的,便是替母妃去,也是该去的。”
萧宸为她系上颈间红缎带子,尤为偏执的望着她。
沈君曦轻笑,
“你的理由总是多的。”
说罢,就自便走了。
萧宸担心沈君曦又像冬至那天似的喝的酩酊烂醉。
她会将所有心事都藏在很深很深的地方,不会告诉他,不会告诉任何人。
距离定灵山不远的武安冢,是沈氏一族的墓地。
墓冢占地范围庞大,且葬在此地的将军多以国葬规格下葬。
因此墓前都有高达六米的石碑,碑座多为巨龟,碑首以六龙雕刻。
唯有一座雕刻飞舞
鸾凤,那是一品忠义护国将军,沈君曦姑姑的石碑。
金石铭上刻下了她生前功绩,其子关内侯沈霜的墓碑就竖在她坟边。
守陵人将这里打理的很是清爽,不见杂草,每块石碑都被擦的干干净净。
腰背岣嵝的守陵人见沈君曦来了,领着自家孩子朝她行礼。
沈君曦微微颔首,遥遥对着墓群虔诚弯腰拜了拜,随后走进守陵人住的院落。
萧宸一路沉默地随着她走进一间暗室。
这才知道,她娘亲竟是被烧成了骨灰立了牌位,没有下葬。
然而,在北唐讲究入土为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死无全尸是对死者的不敬。
除非死者生前得了传染疾病,死后才会进行火葬,烧化成灰。
但是沈君曦不说话,他就不会多嘴问她缘由。
暗室寒冷,两盏长明灯微弱的亮光照亮四周,仿佛随时会黯然消逝。
柳素芷的牌位被孤零零地立的立在高案上。
沈君曦脸上不起波澜的坦然平静着,她敛尽眉间冷傲,规整的点了三炷香插入香炉。
随后撩起衣袍一言不发,端正的跪在蒲团上。
漠然将不能言明的情绪全都融化进了空气里。
萧宸站在一旁陪着她,连呼吸都是极轻极缓。
他知她心里难过。
一炷心香,一室安静。
沈君曦本该一个人细细品尝来自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可偏偏身边多了萧宸。
一场大火,娘亲护着她,哥哥护着她,让她安然无恙甚至毫发地活无损的活下来。
活下来了,却走不出去。
无论多久都走不出去。
那些魂魄徘徊,噩梦一日密似一日的纠缠着着她。
她明白自己心病太重,她无能,她恐惧,她的生命被一分为二。
现实和梦境争夺着对她的控制,她觉得能够承受的一切会在梦魇中被打回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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