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惟元从来没有那哪一刻像现下这样无力绝望过。
他被捆绑着躺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李令婉站在那里哭的满面泪痕,看着她喝下了那个臭道士端过去的符水,看着她走过去对杨氏下跪磕头,看着她随杨氏进了屋子。
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可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下这样的痛恨自己。他觉得他压根就是个废物,竟然这样不能护着自己在乎的人的周全。
头顶天幕幽深,星子都没有一颗,只有黑漆漆的一团,仿似下一刻就会这样兜头扣下来一般;旁边元妙真人神情凝重的在和他的两个小徒弟低声的说着话;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聚在一起,一面伸手指着前面门窗紧闭的正屋,一面在窃窃私语,猜测着那个妖孽到底要和老太太说些什么。
但李惟元都没有去理会这些,他只是躺在那里,目光紧紧的望着那两扇紧闭的槅扇门。
他原本是从来不信鬼神的,可是经由李令婉一事,他还是有些信了。刚刚他亲眼看到李令婉喝下了那碗符水,虽然随后李令婉即将进屋之前回头对他眨了眨眼,笑了一笑,依然是以往她调皮的同他笑的模样,可李惟元还是担心。
他担心若那碗符水真的有效,那现下李令婉是不是已经被收服祛除了?若果真如那道士所说的一般,她随后就会魂飞魄散,那到时这天大地大,碧落黄泉,他要到哪里去寻她?
李惟元想到这里就觉得极其的愤慨,满心的暴戾之气即将要冲破他的胸腔一样。
他双目赤红,冲着还站在一旁的元妙真人就冷冰冰的命令着:“将我身上的绳子解开。”
元妙真人压根就没有理他。李惟元在他眼中看来只是一个身形瘦弱的少年罢了,纵然是目光再冷,浑身的气势再冷冽,可就凭他这样的一个小小少年,他能对自己怎么办?所以他依然只是同自己的两个小徒弟说着话。
这时他就听到躺在地上的小少年在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说着:“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其声虽轻,但极冷,让人听了,止不住的就觉得毛骨悚然,全身冷汗。
元妙真人不由的就转头望了李惟元一眼,然后他就教这个小少年眉宇间凶狠的暴戾之气给震慑到了。
他心中止不住的就有几分心惊。想要别过头去不看,可即便是别过头了,他依然还是能感觉到李惟元那冷然犀利的目光一直在盯着他,只盯的他浑身直发毛,心口生凉。
于是他一个没忍住,转身走过来就狠狠的踹了李惟元一脚。
他脚上穿的是一双坚实的鹿皮靴,这样一脚朝着李惟元的腰间就踹了过来,沉闷的一声响,其痛楚可想而知。但是李惟元哼都没有哼一声,甚至是连面上的神情都不曾变化一分,只是依然目光极冷极骇人的看着元妙真人。
元妙真人是真的被李惟元这副样子给吓到了。不晓得为什么,就算眼前的这个小少年明明看起来年纪不大,可他就是相信,但凡他说出来的话他就必然真的会去实行。
元妙真人仿似已经看到了自己来日下场的悲惨。他禁不住的就打了个寒颤,然后他一面口中骂骂咧咧的,一面又要抬脚去狠踹李惟元。
趁着这个小少年现下还被捆绑着躺在这里不能动作,最好是一脚就将他的筋骨给踹碎了,看他往后如何还敢说出那样的狂妄骇人之言来。
只是这次他才敢抬起脚,还没有来得及对着李惟元踹下去,就听得背后吱呀一声响,是正屋的那两扇格扇门开了。
随后他又听到小女孩的喝叫声:“混蛋,你在做什么?”
他下意识的就要回头去看,但眼角余光也就只看到有一道人影飞跑过来,随后他就只觉得自己被人狠狠的一推,然后他就极其狼狈的跌坐在了地上,连头上戴着的赤金莲花冠都歪到了一旁去。
站在他身旁的两个小道士见了,慌忙的就去扶他。等到他起身站了起来,就看到李令婉半跪在李惟元的面前,正在动手解他身上的绳子。
看来他刚刚就是被这李令婉给推倒在地了。
元妙真人心中怒气满满。先前被个小少年那样的威胁恫吓,现下又被一个小女孩给推的摔了个四仰八叉,真的是什么脸都给丢尽了。
他就怒骂:“妖孽找死,贫道不会饶”
一语未了,就见李令婉猛然的回头看他。
小女孩的目光清冷冷的,寒冬腊月屋檐下挂着的冰锥一般,看着就觉得浑身又痛又冷。
元妙真人:
他觉得他一定是日了狗了,今儿晚上他竟然先后被两个小孩子的目光给吓的浑身直冒冷汗。
而李令婉看了他一眼之后就转过头去,继续动手解着李惟元身上的绳子。
自打她从屋子里出来之后,李惟元就一直在看着她。现下她就这样的近在咫尺,他还是在不错眼的看着她。但是他一双唇抿的紧紧的,什么话都没有说。
只是心中实在是太紧张了,浑身都在紧绷着。拉到了极致的弓弦一样,他不晓得下一刻自己会如何。
而李令婉这时已将他身上的绳子全都解开了,正伸手要扶他起来。
可是李惟元没有动,全身紧绷着,他依然还是不发一语的紧紧的看着她。
李令婉手正扶着他的胳膊呢,很明显的就察觉到了他全身的紧绷。于是她就抬头看他一眼,然后不解的开口问着:“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她这声哥哥一叫出来,李惟元就觉得全身一软。似是所有力气都在这一刻耗尽,他的肩膀都耷拉了下来,手臂也垂了下来。
“婉婉?”他颤着声音,不确定的叫她。目光更也眨也不眨的一直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