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实是,晏清依然站在原地,他目光如水凝视着佘褚,人是温和柔静的,可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一步都不肯动。
忽然之间,他就不那么想让佘褚见到他狼狈的一面了。
佘褚不明所以,她有些不耐烦了,上下抬了抬手:“晏清?”
‘这还是她第一次当面叫我的名字,’晏清想,‘她叫得倒也挺顺口的,那平时为什么要叫瑶君?’
想归想,看见佘褚的表情,晏清也知道再慢吞吞没有什么动作,佘褚真会生气。
他极慢地向前走了一步,也不知怎么回事,为自己找补说:“其实我这几日苦研了星象,方向感已经好了很多,在城中寻路已经不像先前那样——
”
佘褚不讲究那些虚的。她坦荡荡地问晏清:“哪边是东?”
晏清:“……”
晏清看了看头顶的太阳,试图通过它的方向寻一个定位来。
他指着南边:“东——?”
佘褚重重叹气。她指了指真正的东边,随后二话不说,直接拉住了晏清的手,抓着他便大步向前。
衣着简素的女子又没问他的意思就抓住了他的手,但这一次晏清也不知是否已经习惯,只瞧了一眼,便将视线重新放在了佘褚身上。
佘褚的眉眼比寻常女子少了些柔美,多了些锋利。这让很多初见佘褚的人会因为她极具进攻性的气质,而忽视了她眉目的稠艳。即便身着简装,头发也如庚子学府的其他弟子一般,用简单的绸缎束在脑后,她也有着极为独特、他人难以比拟的明丽。
忽然发现了这一点,晏清凝视着佘褚,顿觉戎溥纠缠佘褚或许不仅只是因为薄浅好色。
‘她确实很好看的独一无二。’晏清想,‘戎溥还挺有眼光。’
佘褚不知道晏清此时的沉默是因为忽然间恢复了视力,她还问他:“你想先去哪儿l?”
“——东边。”晏清极慢地收回了视线,他没有抽回手,而是小小地、不着痕迹地反握住了佘褚,“就去你刚说的方向。”
东边是琴楼歌坊。
虽说因为怪病影响,琴楼歌坊还未恢复到繁盛时期,然而向来奉行“享乐为上”的白银城已经开了勾栏的门,接纳起想要换出病中浊气的客人。
走在街上,佘褚还瞧见了几个熟人。
守门的药商之子幸运地未被牵扯到事件里,他终于摆脱了他不称意的差事,正喜气洋洋地招呼着“朋友们”一同进琴楼听曲。
远远的,那药商之子瞥见了佘褚和她身上的绛紫罩纱,先是瑟缩了一瞬,又想起此时此刻白银城已经重新恢复了秩序,顿时抬头挺胸,笑呵呵的招呼佘褚:“两位仙长,可要一同听曲?”
佘褚抬眼看了琴坊,正要拒绝,晏清却走了进去。
佘褚愣了愣,倒也没问什么,跟着他一起。
他们俩入内,药商之子自然认为都是自己的面子。
他满面红光与朋友介绍:“这二位都是从庚子学府来的仙长,是咱们城的救命恩人,我予他们引的路!”
他的朋友们闻言惊呼,挂上虚假的笑容围上恭维。
佘褚看了一眼晏清,留他在楼下静静观察这片软语泣声,自发往外一步,替他挡住了所有的往来攀谈。
当佘褚快要将这群人的祖上三代都快问出来了,晏清终于看完了他想知道的。
他与佘褚说:“好了,下一处。”
佘褚了然,握住他的手,维持着淡淡的笑意,三言两语便让这群人让开了通路,还与她称兄道弟。
晏清不由感慨:“你的舌头怕是比我的剑还厉害。”
“注意你的措辞,瑶君。”佘褚闻言,眉梢微挑,“你还要靠我
寻薪火呢,别在这儿l惹我生气。”
晏清立刻乖乖低头,仿若自己刚刚什么都没说过。
之后佘褚又领着晏清看了昂贵的街市、破败的小集。已经落寞的、杂草丛生的破旧院,以及舍不远处,正在兴建的华贵藏楼。
佘褚又令晏清去见了景星。
景星没有去上值,他在家中正整理行囊。
瞧见佘褚带着个气质出尘的神仙来了,他也没多好的脾气,抱怨道:“托你的福,把大家都治好了。现在管事的嫌弃府中人多了,我这种雇佣的、自然先就被辞退了。”
佘褚没将他的抱怨当回事,她瞧见景星小小的包裹,说:“你打算离开白银城?”
景星点头,他说:“这地方活不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