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的倒挺好,要她陪着平康一人骑马——那堂堂皇后出宫田猎,又不是来看孩子的。
许皇后觉得分外心累。
平康两岁时,许皇后就因她不曾开口言语,问遍了宫中太医。他们都说平康的嗓子没问题,只是不想开口。
到了三岁、四岁,许皇后慌了,也怕。
怕她这辈子不开口,怕她乖僻的性子不招官家喜欢,更怕这宫里宫外,这天下人指着她的脊梁骨说,看看从你许佳宁肚子里爬出来的种,竟然是个怪胎。
八年来,皇后用尽了方式和手段。
可平康从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对她、对官家,也不太亲近。
她尽可能把平康藏起来,起初是为了保护,后来则是因为平康总能想到办法甩开宫人内侍,独自乱跑。
潜意识里,许皇后觉得自己有这么个女儿很丢人。
可她也不能把平康藏在深宫里一辈子。
今年田猎,是官家亲口说要平康也来。她知道,这是提醒,也是警告。
听闻惠王说,平康能主动与杜家的小娘子和平相处,皇后是又惊又喜。她迫不及待把杜菀姝与刘朝尔喊来,几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但——
敢忤逆圣人的决断,这小娘子当真不要命了?
然而许皇后迎上杜菀姝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目,不觉恼怒,只是一声叹息。
再怎么样,平康也是她的女儿。这两名小娘子并非坏心。
“三娘承蒙公主喜爱,圣人又嘱托下来,这是我三生有幸,”杜菀姝见皇后神色松动,赶忙开口,“三娘恨不得立功呢,但三娘也不能违背圣人的希望,嘱托的事,就一定要做好。”
言下之意即是:若非对平康公主上心,她也不会委婉出言劝诫。
其实杜菀姝更想说,小孩子怎么做、怎么看,往往受到长辈影响。当母亲的如此心急,对平康公主并不好。
但她不是生母,不好开这个口。
“圣人。”
直至此时,一直旁观的吕仁义才放缓声音,插了句话:“这还是殿下第一次与人主动结交呢。”
一言点明了平康公主与往日不同的地方。
许皇后一想也是,就算学不会又如何?她知道平康只做自己感兴趣的事,难得平康主动要求骑马,至少明日一日都不会乱跑。
“罢了,”皇后无奈道,“是我苛求。”
话到这儿份上,刘朝尔的脑袋瓜终于转了回来。
合着,教平康公主骑术,本意并不是在公主殿下啊。
刘朝尔挑了挑眉梢,低头看向皇后身后的红衣小娘子。
八岁的平康公主,一双凤眼直接扫过来,既不羞赧、也不畏惧,清亮眼眸中甚至带着几分孩童不应有的刺探和狠厉。
外头有说她痴傻的,也有说她孤僻的。
这么一看,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刘朝尔骤然向前。
她对着平康公主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正儿八经的武人礼。
“殿下,”刘朝尔抱拳,“由卑职教殿下骑术,你可愿意?”
此举把皇后吓了一跳。
反倒是平康公主,只是用那双凤眼端详刘朝尔片刻。
许久过后,她好像很满意刘朝尔的问询,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
这……
皇后又是惊了一惊——这还是她第一次瞧见平康正面回应别人的!
这下,皇后顾不上刘朝尔是否无礼,赶忙低头问平康:“你自己愿意?”
平康莫名其妙瞥了皇后一眼,再次点头。
这,这还真如吕仁义所言,第一次与人主动结交呢!
许皇后莫名觉得心底一松,脸上的神情也放缓了九成。
“我也不去马场了,”她终于松口,“吕仁义,你点几个宫人,明日随二位娘子一同陪平康去。”
吕仁义这才陪着笑容应下:“是。”
之后皇后又提点了几句,便放杜菀姝与刘朝尔离开。
二人走出皇后的居所,才觉得松了口气。
“什么呀,”刘朝尔嘀咕,“我只当是陪玩,怎么里面还这么多弯弯绕绕……哎,你抓我做什么?”
杜菀姝的脸色已然恢复了,但她一双杏眼里还闪着几分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