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心烦,又明白观月是打心底为自己着想,不愿出口训斥:“我自有计较。”
要说杜菀姝自己,伤心是伤心的,她还有些害怕。
不嫁给陆昭哥哥,今后的路该怎么走?杜菀姝从没想过。本来顺风顺水的路途,如同突然坏了辙的马车,一下子歪到水沟里去,让她心生畏惧。
可伤心畏惧之余,她还觉得怄得心慌。
还是那三个字罢了——凭什么?!
杜家家门端正,父亲一心为朝廷。杜菀姝不说世间难找,也是一名拿出去人人夸赞的娘子。自幼父亲便教导过她,若与他人心生嫌隙龃龉,哪怕是结了仇,堂堂正正对峙就是,用阴私手段枉为君子。
父亲还说过,旁人的置喙流言听不得。
杜菀姝才不管别人怎么说。
这云万里是好是坏、是方是圆,得她自己说了算。
当即她打定主意:明日不是他来府上么,杜菀姝要亲自去看看。
…………
……
转天上午。
平日里杜府访客不过,往来的多是父亲杜守甫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因而他更愿与朋友在房见面交谈。
杜菀姝一早就到房附近来。
不知怎的,杜祥叔告诉她云万里到了,可父亲、兄长都不在。
院子里没有人声,只有风吹过花草的沙沙和清脆鸟叫,一片清幽祥和。
难道是还没来?可若是父亲不在,房的门总是敞开的。
她端详门扉好几眼,最终迈开步子。
细碎的脚步踩在石子路上,发出嘎达嘎达声响。杜菀姝走到门前,她伸出手,白葱般的指尖将将触及门页,那紧闭的房门毫无征兆地打开。
“吱呀”一声响,连同杜菀姝低低地“呀”了一句,惊得院落里的鸟儿仓皇逃离。
杜菀姝险些就撞上门后人结实的胸膛。
她后退半步,抬起头来,看清来者面孔时蓦然顿住。
杜祥叔的话到底是让杜菀姝辗转反侧一整夜,可真见到云万里,她才发现他生得与事前构想的模样完全不同。
杜菀姝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个念头:他一点也不丑。
面前的男人身姿修长,且个子极高,目测能近六尺。身上的布衣干净利落,质朴却遮
不住英武站姿。再往上看,杜菀姝首先瞧见的便是深邃五官和端庄的面庞,剑眉入鬓、鼻梁高挺,眼窝比旁人要深一些,肤色晒得微黑,好似有西戎血统,是京中少见的貌相。
触及到他的视线,杜菀姝才察觉到,男人的右脸自额角斜斜至耳根覆盖着巨大的伤疤,坑坑洼洼的皮肤应该是烧伤,幸而避开了眼睛的位置。
她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得多疼?光是想想,杜菀姝就忍不住蜷起手指。
眼前的男人见她这幅反应,径自拧紧眉心。杜菀姝这才反应过来,如此盯着个陌生男人端详属实不礼貌,又慌张挪开眼。
“杜三娘子。”
云万里的声音清朗却冷淡:“若是看着害怕,可离卑职远一些。”
看着害怕?
这屋子里也没什么刀枪,她怎就……杜菀姝怔了怔,才意识到云万里误解了她的反应。
他以为她是看见了他的伤疤心生畏惧。
“不,不是的,”杜菀姝慌忙出言解释,“是三娘——”
“菀姝妹妹?”
第三道温润声线打断了杜菀姝的话语。
杜菀姝循声转头,落入眼帘的便是陆昭清俊的面庞。
惠王一袭锦缎长衫,肤色白皙如羊脂,桃花眼凝望着杜菀姝,其中闪烁着淡淡悲伤。即使如此陆昭哥哥也是好看的,如清泉如玉露,锦衣华裳衬得他世间无双。
转过头之前云万里的布衣一角,在杜菀姝的视线里同陆昭的锦缎撞到一处。
这下,杜菀姝是彻底慌了。
陆昭哥哥怎么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