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亮起,天亮了。孙富带着人来到船头,两名小厮抬着一大箱银子来到船头。面色苍白的李甲站在船头发呆。
“我那可人儿呢?”孙富嘿嘿笑着问道。
“在船舱中。”
“银子在此,整整一千两。李老弟,这下你踏实了。你得了银子回家,父母也不责怪你贪恋青楼美色玷污家门,我孙富呢,得了美人儿。这叫一拍两好。莫这么哭丧着脸了,你该开心才是。”
杜十娘抱着一只锦盒缓步出了船舱,孙富一眼看见,双目发光。嬉笑着上前道:“娘子,随我过船吧。”
杜十娘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银子可交付了?”
“交了交了,诺,都在这里呢。李老弟都过目了。”孙富嬉皮笑脸的道。
“好。李郎,我走了。”杜十娘轻声道。
“十娘,我对不住你……”李甲有气无力的道。
“哼,事到如今,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十娘今后无法伺候你了,你自己保重则个。”杜十娘低声道。
“走了走了,你现在是我的人了,说这些作甚?”孙富不满的催促道。
杜十娘猛然转头,对着孙富怒目而视。鼓乐起,杜十娘唱道:“骂一声孙富无义徒,依仗钱财欺危困。为贪女色行诡计,千两白银蚀人心。你只道世上的钱财比人重,随手买卖恩爱情。你道那青楼女子都势利,个个要攀结你富贵人。我笑你打错算盘划错帐,世上的情意你岂能懂。纵有钱财万万千,一世苟活你枉为人。”
……
“好!骂的好!骂的解气。”台下百姓大声称赞,掌声如潮。
……
“怎地?你这妇人怎地骂人?李甲,要反悔么?怎么说?”孙富气急败坏的道。
李甲看着杜十娘道:“十娘,我对不住你。你莫要这样。跟着他,你也能锦衣玉食……”
“住口!”杜十娘指着李甲怒斥:“李甲,你这可怜人。你道我杜十娘只值这千两银子么?今日教你们开开眼界。”
杜十娘打开怀中锦盒,里边珠光宝气熠熠生辉。杜十娘随手抓了一把冷笑道:“这是几颗猫儿眼,一颗便抵百金。我本打算和你双宿双飞,共置家产,安生度日。然而却是一厢情愿。这一颗便抵你那千两银子,然则我此时要之何用?”
杜十娘挥手洒出,一把珠宝撒入台口水中。
李甲愧恨交加,连声阻止,杜十娘大笑怒斥道:“现在知道后悔了么?妾风尘数年,私有所积,本为终身之计。自遇郎君,山盟海誓,白首不渝。前出都之际,假托众姊妹相赠,箱中韫藏百宝,不下万金。将润色郎君之装,归见父母,或怜妾有心,收佐中馈,得终委托,生死无憾。谁知郎君相信不深,惑于浮议,中道见弃,负妾一片真心。今日当众目之前,开箱出视,使郎君知区区千金,未为难事。”
“十娘,我错了,你饶恕一回吧。”李甲大声叫道。
“呸!现在说这些,却也骗不到我了。李甲,妾椟中有玉,恨郎眼内无珠。命之不辰,风尘困瘁,甫得脱离,又遭弃捐。今众人各有耳目,共作证明,妾不负郎君,郎君自负妾耳!”
杜十娘说罢,单手提裙据疾步奔出,来到台口处,纵身一跃。噗通一声,没入黑乎乎的水面之中。
……
台下百姓惊骇大呼,悚然而立。那谢莺莺是真的抱着宝箱跳入台前水中了,这种真实和虚幻的震撼力让所有人汗毛倒竖,惊悚难安。一艘小船迅速接近,有人下水将人救起,裹着黑色的大氅快速离开。
百姓们这才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舞台上。但见舞台上灯光纷乱,风云变色。彩纸花瓣飞舞的遍地都是。李甲和孙富趴在船头大声嘶喊。黑色的幕布缓缓的落下,幕布之后,传来众女声齐唱之声。
“烟波浩渺雾氤氲,烈女焚情警世昏。百宝箱中藏恨意,长河浪里沐贞魂。十娘本是天边月,李甲无非海底尘。自古谁攀江岸柳?鹃啼莫信假成真。”
幕落,歌止,人静。
所有人都静静的盯着黑暗的舞台,很多人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各家青楼花船之中悲声一片,众女子感同身受,涕泪难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