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锴率领十几艘大船升起小半幅船帆借助风力降低船速,缓缓随着涌浪前来营救。崖壁之上的海匪箭射如雨,王锴命兵士顶起盾牌强行靠近破损的大船,搭上跳板接应被困的数百士兵。终于,死伤数十人之后,近七百官兵成功获救,于是升起满帆借风之力迅速离开码头左近,回到海面上的船队之中。
崖壁上,海东青面色铁青的下令停止放箭,心中恼恨不已。若不是重要物资被毁,怎会容对方在自己眼皮底下救人。那十艘船上的所有官兵都将死在这里才是。可恨那狗贼林觉,连番害了自己的亲人,坏了自己的大事,偏偏自己居然没能手刃他。
战事只进行了短短一个时辰不到便宣告结束,匪兵无一人死伤,而进攻的官兵付出了十艘战船和近八百人丧命的代价,可谓是大获全胜。原本海匪们对此次官兵来袭还忧心忡忡。特别是得知西北方向的七座岛屿尽数被攻占之后,这种恐慌更是不可遏制。但经过刚才这场战斗,海匪们欣喜若狂信心爆棚。原来官兵不过尔尔,他们笨拙的上来只是送死罢了,桃花岛他们是绝对攻不下的。
崖顶上的海匪人人喜笑颜开,欢呼雀跃庆贺这场大胜。许兴心情愉悦,才智翻涌,短时间内凑出了一句口号,带头高呼起来。
“圣公承天命,天佑桃花岛。”
许兴这一喊,众海匪也跟着齐声呐喊起来。
“圣公承天命,天佑桃花岛。”
众海匪越喊越是乱七八糟七嘴八舌起来。
“圣公是皇帝命,汴梁那个皇帝老儿已经为老天所弃了。”
“是啊,圣公带着我们打到汴梁去,圣公坐龙庭,咱们都当官,要什么有什么。”
海东青难得的露出了笑意,虽然他对这种阿谀奉承的举动并不甚喜,但不知为何,听到些话心里总是觉得舒坦的很。但他并未被刚才这场胜利冲昏头脑。这只是一场试探罢了。对方黑压压的战船还在海面上,对方的兵力折损不到一成,这场胜利虽然酣畅淋漓,但却远没有将对手打得抱头鼠窜的程度。
其实战斗打起来之后,海东青甚至有些后悔自己的提前祭出了多年来打造的用来防止攻岛的最后的防御手段。如果对方因此而放弃进攻选择撤离的话,那其实并不是自己所希望的。自己应该留给对手希望,让他们觉得有望攻上来,那样的话才能更多的歼灭宁海军,那样的话自己才有可能在这之后攻击杭州府。自己还是太过焦急了些。
“好了好了,大战才刚刚开始,刚才兄弟们的表现跟好,像个可以打仗的样子。现在赶紧补充箭支,准备迎接官兵的进攻。不可松懈。”海东青大声下令道。
首领们纷纷传下令去,下令补充弓箭,做好迎战准备。海东青和许兴站在崖边朝海面眺望,一边低声的说着话。忽然,几名首领飞快的跑来,其中一人大声禀报。
“圣公,军师,怎地箭支还没运来啊,我们没有箭支补充了。”
“怎么回事?军师,不是从大鸟岛调运物资了么?怎地还没运来?”海东青诧异的看着许兴问道。
许兴也是一头雾水,皱眉道:“不可能啊,我专门命人转运物资到桃花岛上。咱们刚才所用的箭支便有一部分是大鸟岛上储备的。也许是还在路上吧。大风大雨的,从索桥上运过来的速度不会很快,过一会应该便到了。”
海东青哦了一声,倒也不再放在心上。确实,从大鸟岛转运而来的物资确实颇费周折,晴天朗日倒也罢了,现在可是大风大雨的天气,只能靠从索道上用绳索来回拉扯,速度自然不会很快。
所有人都没在意,匪兵们背着空空的箭壶聊天说笑着,刚才他们射的挺开心,没命的往下射箭,很多人满满的箭壶都射空了。但他们并不在乎,因为箭支这种东西,岛上最不缺的便是这个。大鸟岛下的地洞里怕是有百万存货,根本用不完。
海东青和许兴依旧站在崖上商议着御敌之事,他们也似乎很快就把此事忘记了。直到数名匪兵从远处的林间大道上飞奔而来,并且气喘吁吁的直奔许兴和海东青所在的位置而来时,两人这才停止交谈,诧异的看着飞奔而来的几人。
许兴认出了来者,那是他亲自交代专门转运位置的几名匪兵头目。
“万长生,苟仲武,你们跑来作甚?物资呢?这里等着箭支补充杀敌呢。还有,一会儿兄弟们要吃饭,粮食咸鱼什么的可都转运过岛了?”许兴皱眉问道。
来者‘噗通噗通’跪倒在地,为首的那名叫万长生的土匪头目哭丧着脸叫道:“圣公,军师,大事不好了。转运物资的索道被人砍断了,物资过不来了。”
“什么?你说什么?”海东青脸色剧变,大声喝问道。
“圣公,不知从那里冒出来的人,我们都忙着转运物资时,他突然冲来,用刀砍断了三根索道,还伤了我们七八名兄弟。我带人去抓他,他却钻入林子里。我一想此事必须尽快禀报军师,所以便立刻赶来了。”万长生忙道。
“操你娘的!”海东青一脚踹翻万长生,伸手从身边护卫手中夺过狼牙棒挥棒照着他的脑袋打去。噗嗤一声闷响,万长生的脑袋被打瘪了一般,狼牙棒的尖刺刺入脑中,带起一片红红白白的脑浆。万长生的尸身噗通栽倒在地。
这应该是和官兵开战以来岛上阵亡的第一名海匪,只不过是死在了海东青之手罢了。可怜这位万长生,父母给他起名为长生,大概是希望他长命百岁的意思。只可惜也许是名字太过霸道有违天和,终年仅仅三十一岁,只能算个短命鬼,跟长生可没有半点干系了。
海东青一棒子砸死万长生,惊的周围海匪一阵惊呼之声。海东青兀自怒气未消,提起狼牙棒要对吓得屁滚尿流的苟仲武下手,许兴忙上前拉住。
“圣公息怒,圣公息怒。事情还没弄清楚。再者此事我也有责任,要打杀也要先打杀我才是。”
海东青怒喝道:“你确实该死,这等大事你怎可马虎?你可知道事情之严重么?没有粮食没有弓箭没有物资,我们守个屁啊。官兵攻来,我们拿什么守?你太让我失望了。”
“是是是,圣公息怒。”许兴满脸灰败之色,躬身告罪。转身来喝问苟仲武道:“到底怎么回事,还不详细说来?”
那苟仲武早已吓得屁滚尿流,瘫坐在地上不住的颤抖,双目盯着身旁那具头颅冒着白花花脑浆的尸体说不出话来,许兴抡起巴掌狠狠的打了他一耳光,苟仲武这才惊醒过来。
“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是是是,我们正在忙着转运物资,码头下边上来三个人,我们也没在意,以为是下边值守东码头的兄弟。两个人朝林子里去了,另一人跑来瞧热闹,我们自然也没加注意。突然间那人便拔出刀来砍伤了三名索道旁拽绳子的兄弟,我们还没反应过来,他便砍断了索道的绳索。然后便开始逃。万……万大哥带人去拿他,却被他给逃进了林子里。就此便搜寻不见。我们怀疑是东码头营中的细作,于是下去码头去一看,六名兄弟死了五名,还有一名兄弟昏倒了。我们弄醒了他,便将他带来见军师了,他知道那些人的身份。”苟仲武结结巴巴的,但终于将事情说清楚了。
海东青的目光转到了一旁一名跪在地上头上还流着血的海匪身上,喝问道:“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那海匪正是被林觉等人饶了一条命的那名东码头下的海匪,到现在他脑子还晕晕的,但还算弄清楚了原委。当下将遇到林觉等三人以及如何上当如何六人中了他们的毒手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他可不会告诉海东青是自己为了活命而主动撞壁晕倒的,只说是他们所为,可能是以为自己死了才放过了他。
海东青和许兴听完之后脸上均变了颜色,许兴再细细询问了三人的面目以及身高长相后,这三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其中两人便是林觉和高慕青。
“圣公,是他们,绝对是他们。他们没死在地下房,他们逃出来了。”许兴呆呆的对海东青道。
海东青牙齿都要咬碎了,摇头道:“是啊,又是他们。他们就是不死,就是要来祸害老子。这狗贼是上天派来坏我大事的,这狗贼……这狗贼……”
激愤之下,海东青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许兴小心翼翼的安慰道:“圣公息怒,保重身子。”
“息怒?”海东青双目冒火大声喝道:“我能息怒么?现在该怎么办?嗯?你告诉我该怎么办?谁能告诉我?”
许兴皱眉不语。
海东青转过身去,盯着海面上的狂涛巨浪沉默半晌,忽然捶胸发出震耳的大吼:“林觉啊林觉,你这个狗贼,我誓要将与你碎尸万段,将你挫骨扬灰。你等着,你逃不掉的,你绝对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