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正是许久未见的苏临渊。虽说苏临渊长了张不讨顾枕澜喜欢的脸,不过在相处过一段时间之后,顾枕澜对他的感官还算不错。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他,更是惊喜非常。
“这可真是缘分了。”顾枕澜笑着站起身迎上去,探寻的目光就落在苏临渊身边那个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上,问道:“这位是?”
只见那人自宽大的袍袖中伸出一只白玉般的手,掀开头上的帽兜,露出一张清冷俊逸的熟悉脸孔。
顾枕澜一愣,随即笑道:“连兄,好久不见。”
话说当日在天机山上,连凤楼一怒之下将苏临渊逐出师门,可紧接着却又为他杀了山萃子,之后又是留灵药又是托人情,一副藕断丝连的架势摆明了是舍不得这个徒弟。现在看这情形,苏临渊应当已经磨得他答应让自己重归门下了吧。
倒也合得上剧情。
顾枕澜既欢喜老友重逢,又一心要同男主打好关系,于是热情地招呼道:“秋深露重,你们一路想必也辛苦了,不如一块儿坐下喝杯热茶暖暖身,可好?”
连凤楼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修行之人本该寒暑不侵,尤其是修为到了你这个境界的。怎么,难道你竟还会怕冷么?这可不妙,是受伤还是走火入魔?”
顾枕澜听得直抽嘴角,心道这个棒槌出山这么多年还是连句客套话都听不懂,他怎么到现在还没让人给卖了?!
苏临渊有些尴尬地对顾枕澜一笑:“顾掌门,待我跟前辈安顿好了,再出来拜会您。”
不出顾枕澜所料,出来“拜会”的只有苏临渊一个人。
顾枕澜装作没看见苏临渊不大自在的表情,若无其事地递给他一杯茶,问道:“你们这是从哪来啊?”
苏临渊结果茶,跟顾枕澜道了声谢,道:“我们正要从飘梨峡一路往寄秋谷去,途中收到了叶前辈的请柬,这才转道赶了过来。路上我还在想着也许能在这儿碰见前辈,却没想到咱们会被安排在同个院子里住。”
顾枕澜语调上扬“哦”了一声:“看这情形,你这是重回连兄门下了?”
苏临渊一听这个,脸上便露出了一丝黯然神色。他摇了摇头:“尚未,师……前辈他还是不肯接受我。”
顾枕澜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他正想安慰苏临渊几句,便见他释然一笑:“不过他还肯让我跟着他,说明我还是有希望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前辈会重新收下我的。”
顾枕澜见他想的开,也就不在多说什么了。他举起茶杯,对苏临渊一笑:“以茶代酒,祝你早日得偿所愿。”
苏临渊十分豪爽地跟他碰了下杯:“借前辈吉言了。”
那巴掌大个紫砂壶,叫他们一人斟了一杯茶就见了底。苏临渊适时地站起身来,对顾枕澜一拱手:“多谢前辈款待,天色已晚,晚辈这便不多打扰了。”
顾枕澜有些遗憾:“这茶正要冲第二遍水,味道是最好的时候呢。不过你若有事,便先忙去吧。”
苏临渊走后,顾枕澜和阿霁分了味道最香的第二茬,这才慢吞吞地回房休息。期间他隐约听见那隔音不怎么好的房间里传出过一句:“……你怎么还真去跟他喝热茶了,是不是梨花落的寒毒没还化干净?过来让我看看。”
顾枕澜差点笑出声来,就着这佐料,品茶品得更津津有味了。
接下里的三天里,顾枕澜发现连凤楼生活得简直像个刻板的老年人。他从来没见过连凤楼踏出房门一步,想来除了修炼基本没别的事,这在见惯了花花世界的顾枕澜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他更从连某人这牟足了劲修行的劲头上看见了他家小阿霁的影子,日益杞人忧天起来。
这一日,顾枕澜终于憋不住忧心,问阿霁道:“你觉得连凤楼这个人如何?”
阿霁不明所以,想了想,中规中矩地答道:“严正,勤奋,堪为楷模。”
顾枕澜闻言更忧心了,他斟字酌句了半天,隐晦地对阿霁道:“修行固然重要,不过尘世历练也同样重要。莫要轻言‘楷模’二字,你可以将敬佩的人当作镜子,以他为鉴,但是别让他的模样拘束了你的人生。你就是你,不必活得与任何人相像,懂吗?”
阿霁明显不懂,可还是乖巧地说道:“弟子会慢慢领悟。”
顾枕澜对这个回答明显不满意。他眼珠一转,道:“领悟是要付诸实践的,今日的功课先放一放,跟我出去转转。”
阿霁:“……”别人家的师父都恨不得弟子一天修行十二个时辰,从来没见过这种怂恿徒弟旷课的清奇款!
顾枕澜却已不由分说将他拉了起来:“走了,凤岐山这么大,干嘛要整天窝在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