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黎青执想陪就陪吧, 反正天这么黑他什么都看不见。
其实看见了也没什么,他们孩子都生了两个了!
金小叶擦洗身体的时候, 黎青执站在不远处守着, 而他隐隐约约,能听到从隔壁传来的争吵声。
姚家怕是在吵架。
姚家确实在吵架。
今天早上跟黎青执聊过之后, 姚艄公一咬牙, 就去了院门口的河埠头等着,准备找姚振富的同窗问问。
整个庙前村, 就只有姚振富一个人在县城读,再加上姚振富不乐意姚艄公见他的同窗……姚艄公对姚振富在学堂里的情况,一直不太了解。
不过姚艄公天天在县城划船,时常路过学堂,还是认得一些姚振富的同窗的。
他不敢去跟那些衣着富贵的人搭话, 就叫住了一个穿着很普通的年轻学子。
被姚艄公叫住的这人,正是徐启飞。
徐启飞的母亲是一个普普通通的, 不识字的乡下姑娘,她十八岁的时候,经人介绍嫁给了四十多岁, 在城里开了个瓷器铺子的徐父当续弦, 当时徐父的长子都已经成亲了。
徐父对徐母不错, 对徐启飞这个老来子也很宠爱,但徐启飞八岁的
时候, 他就生病去世了。
徐家的瓷器铺子被徐启飞的大哥接手,徐启飞的大哥对比他还小的后娘和年幼的异母弟弟并不喜欢,自然不会给他们太多钱。
不过徐家大哥是要在县城做生意的,怕左邻右舍说闲话,因而对徐启飞母子也没有太差。
徐母是个乡下姑娘,而已经过世的徐父是个儒雅随和会写字会作画的男人……徐母很崇拜徐父,对徐父的话奉若圭臬。
因为徐父在世时一直说徐启飞很聪慧,还在徐启飞六岁时,就将徐启飞送去了学堂……徐父去世后,徐母坚持送徐启飞读。
徐家大哥没把徐启飞母子分出去,他们吃住都在徐家,此外,徐家大哥一年给他们五两银子。
这钱能让他们过得不错,但要读肯定不够,徐母就帮人织布绣花挣钱。
她非常勤快,一年下来大概能挣十几两银子,而这些钱,她全用来供儿子读。
徐启飞很清楚母亲有多辛苦,打小就知道体谅母亲,因而别人花钱在学堂吃饭他自己带饭,读要用的他也能不买就不买,厚着脸皮跟人借来抄。
他主要就是跟朱寻淼借,借着借着,也就有了交情,后来朱寻淼见他每日带饭,带的饭食还很一般,干脆邀请他每天一同用餐。徐启飞跟朱寻淼一样大,今年才十五岁,是个脸上带了点婴儿肥的少年,被姚艄公拦下后,他好奇地看向面前的人。
姚艄公习惯性地露出一脸笑,弯腰作揖:“小少爷,我想问你个事情。”
说完,姚艄公的动作又顿住了,他突然想起来,他儿子不喜欢他露出这么一副样子。
徐启飞没注意到姚艄公的不自在,问:“老伯,你要问什么?”
姚艄公又下意识露出讨好的笑容:“我就想问点你们学堂的事情……小少爷,读是不是很花钱?”
徐启飞并不认识姚艄公,只当这是个想送家里孩子来读的人,他见姚艄公的衣服都是打补丁的,就道:“读是很花钱。一开始只认字的时候,笔墨纸砚加上二两银子的束脩,一年下来差不多要花七八两银子,要是想学经义,一年下来大概要花十五两银子。”
他一年下来,就要花十五两,他娘辛苦挣的钱,几乎全花他身上了。
“一年十五两银子就够了?”姚艄公愣住,他儿子一年要花五十两!
“够了的。”徐启飞道。
徐启飞年纪小,看着就单纯,不像是会说谎的……姚艄公问:“买不是很花钱吗?有些一两银子都不够。”
这年头的确实很贵,尤其是李秀才有时候会弄来一些比较贵的外面都不卖的,让他们买。
但那些不买也可以,借别人的抄一下或者看一看就行。
至于必须有的四五经,一套买下来其实不贵。
徐启飞道:“起初学认字的都便宜,后边有些确实贵,但可以跟人借抄录。”在学堂里打闹会被训斥,但若是在学堂里抄,李秀才并不管。
更何况像夏日,早点去学堂晚点回家,就多出许多时间抄。
“那考县试呢?小少爷,县试好考吗?”姚艄公咽了口口水。
“县试应该不难?我明年打算下场。”徐启飞道,李秀才建议他明年下场,而他……他觉得自己应该能过县试。
他在学堂里,学问算不错的,而且他要是连县试都过不了,那还读什么?不如趁早找个活儿干。
姚艄公找徐启飞问话,是因为徐启飞穿的是一身洗得发白,还有些宽大的旧衣服。
这样的衣服,姚振富从来都是不穿的。
这少年肯定拿不出一百两银子,可他看起来对县试很有把握。
“小少爷,参加县试要多少银钱?”姚艄公又问。
徐启飞道:“要给李先生一两银子请他作保,再买些好点的笔墨,加起来怕是要二三两银子。”
姚艄公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以往姚振富参加县试,都跟他拿十两银子!
问完之后,姚艄公浑浑噩噩地回到船上。
他下意识地去拿船桨,但刚把船桨拿起,不知怎的手一松,船桨就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