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州山留下是法术控制住了云遮阳的动作,但是却让他的震惊逐渐消散,汹涌的悲伤,愤怒,还有懊悔在他的胸腔里剧烈跳动,好像地牛翻身。
如果自己想之前陈素所说的那样,狠辣一些,早在入门之前的溪水边就杀了百里辛,或者冒些风险,在之前弘新馆起冲突的时候就废了他,也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都是自己的错,和百里辛起了矛盾,没能立即解决,却把冲突和后果留给自己的朋友承担,还是自己昆仑结识的第一个朋友。
一股直穿心肺的悲伤在云遮阳身体内横冲直撞,搅动他的内脏,传来一阵阵的刺痛,却让他越发冷静。
这种感觉,在收养他的老乞丐死的时候,也出现过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云遮阳心里充满了杀意。
他想要挣脱年州山的法术束缚,可是却只是徒劳,场上的弟子们噤若寒蝉,没有一个人说话,百里辛还站在原地,一脸的苍白和惊恐,可是,在这个皇亲的眼神深处,云遮阳却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和冷漠。
就像他刚刚只是碾死一个无关紧要的臭虫一样。
一百来号弟子没有人移动,好像他们也遭受了教谕的法术一样,霍星和陈素背对众人站立,看不清表情,企图挣脱法术的许清寒和阿芒脸上是和云遮阳一样的愤怒和悲伤。
这也是云遮阳头一次在许清寒脸上看到如此的姿态。
他闭上眼睛,不再看周围的一切,所有的一切在他眼中汇聚成黑暗,但是四周的一切却准确无误的在他脑海里沸腾。
竹刀院里充盈的日光,墙角四零八散立着的竹刀,围观这一切的弟子们,只是沉默,和灰色的砖墙融为一体,远处巍峨而又庄严的道藏峰半隐于云雾之间,冰冷的注视着一切的悲伤,好像高高在上的神明一样。
所有的这一切在云遮阳眼前的黑暗中沸腾,然后爆发,烧,闪耀着剧烈的青光。
无名法诀又一次出现在云遮阳的脑海里,他忽然感觉自己又能够动用自己的双手了,他颤颤巍巍,极其缓慢,极度困难的抗衡着法术的束缚,一点点的举起双手。
双手指尖碰撞的瞬间,云遮阳感到自己度过了人生里最慢的一刻钟。
紧接着,就是迅速捻诀,云遮阳手指翻动,准确无误,速度极快的完成了法诀,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道士一样。
剧烈的青光在云遮阳胸口的玉扳指处爆发,除云遮阳以外的一切都凝固在这柔和而又耀眼的青光之中。
年州山留下的法术束缚就像一张薄纸一样被青光捅穿,云遮阳恢复了自由行动的能力,他迈着平稳的脚步,一步步走向那个,被青光凝固住懦弱的百里辛。
在云遮阳走到离百里辛三步距离的时候,青光在一瞬间消散,就像它从来没出现一样,四周回过神来的弟子不再安静,他们疑惑,恐惧。
疑惑是因为不知道云遮阳做了什么,居然破开了年教谕留下的法术束缚,恐惧的是,刚刚远离血腥的竹刀院,又要染血。
一直背对着众人的陈素和霍星“蹭”的一下转过身,一个惊讶,另一个庄重严肃,惊讶的是霍星,庄重严肃的是陈素。
“你干了什么?”云遮阳声音平稳而有力的发出了质疑,连他自己都为自己此刻的冷静感到惊奇。
“我……我……”百里辛的双腿颤抖着,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好像刚才的惨剧只是他的无意之举,可是眼神深处那份厌恶和冷漠却越发浓重,好像在嘲讽云遮阳此刻的悲伤和愤怒。
这时候,云遮阳才发现,真正软弱的人不是百里辛,而是自己,他的温和成为了滋长百里辛阴狠的养料,是他一次次的放任才造就了如今的局面。
“都是我的错……”云遮阳的眼神灰暗,他轻轻捡起江凌落在地上的竹刀,紧紧握在手里。
原本就避开二人的弟子们又向后退去,只留下依旧无法动弹的许清寒和阿芒两人,百里辛也颤颤巍巍地不断向后退去。
深吸一口气,云遮阳没有在意四周纷纷而起的猜测和论言,他右脚猛然发力,真元极速运转,握刀的手平稳准确,竹刀带着他愤然的杀意猛击在百里辛腹部。
这一刀迅猛十足,一刀劈的百里辛离地而起,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昏了过去,在他的肩头,云遮阳看到了一道微光散去。
在一个瞬间,云遮阳猛然想起一连串的事情,陈素昨夜的奇怪的话语和对江凌莫名的举动,还有竹刀院里霍星和陈素突然的对打,以及那道在比武前若隐若现的不安。
一切的一切不断涌入云遮阳的大脑,无数条细线不断交织,在他面前编织成一张名为真相的大网,可是他无暇顾及,此时的他,只有着满腔怒火等待发泄。
一刀之后,又是无数刀劈出,真元强化的竹刀打在血肉之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落地的百里辛一次次被重新打离地面,周围的弟子都惊叫万分,胆子小的,甚至已经逃离了竹刀院。
血花在云遮阳眼前飞溅,四周嘈杂的声音在他耳中变得喧哗十足,但他不为所动,依旧不停的挥刀,力道一次比一次大。
“啪嗒。”竹刀随着又一次挥刀而断裂,百里辛残破的身躯沉沉的落在地上,激起一阵尘土,粘稠的鲜血随着他的掉落不断流出。
云遮阳后退一步,抬头望向天空,只觉得今日的太阳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