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慧想,他或许是在考虑利弊,也没太在意。
片刻后,那人终于道:“你先起了。”
有那么一瞬间,陈慧觉得这声音仿佛有些耳熟,也不知是在哪儿听过,呆了几秒没想起什么后,她也就放弃了,想想自己扮可怜装无辜已经足够,便打算先放开他,成败就在此一举,她已经尽了全力。
陈慧起身,打算先下床再把他拉起来,就在她半直起身子的时候,踩着那光滑被面的脚突然一滑,身子一个不稳便摔了回去,正正撞上身下人的胸膛,耳边隐约响起一声闷哼。
陈慧撞得鼻子酸痛,微微抬起头来时忽然觉得这有些瘦弱的胸膛竟让她生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全感。想到此人的身份,她顿时心生遗憾,若此人不是李公公身边的内侍,她倒是不介意跟他来一段婚外情——啊,不对,她目前跟李公公的关系不清不楚,真要跟别人好上了,那可不算什么婚外情。
陈慧把散的思维收回来,顿时感觉到了身下之人的僵硬。她稍微感受了一下,立即明白了对方的僵硬缘何而来——她刚刚摔的时候,好、好像撞到他两腿之间了?虽说他已经没有那玩意儿了,可即便是女性,那里被撞一下都疼,他如今估计也差不多吧?
陈慧心里顿时升起无边的歉疚,连忙小心地从他身上滚下去,连连道歉:“小公公,对不住,是慧娘笨手笨脚的……你、你还起得来么?”
床上的人沉默片刻后坐了起来,烛光终于照亮了他的面容。
他的模样确实长得普通,甚至带了点儿阴柔之意,眉宇间似乎有一丝化不去的戾气在盘桓。此刻,他阴沉着脸下了床,瞥了心中愧疚因此缩在一旁的陈慧一眼。
陈慧没敢看他,太不好意思了,忽然想起自己还没问过对方的姓名,忙干笑道:“不知小公公如何称呼?”
他在陈慧出声的时候已经走出了一步,闻言忽而一声冷笑,没有理会她便迈步走了出去。
陈慧惊讶地看去,忽然看到他身着白色中衣,一愣之后双眼微微瞪大,可他已经走到了外间,随即传来再没有刻意压低因而显得尖细的声音:“人呢?都死哪儿去了!”
陈慧面色一白,直想骂一声卧槽。
她真是个蠢货!什么小公公,什么身边伺候的人,他就是那个死太监啊!
她恍惚间想起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那死太监时,他一脸刻薄,面容比正常人类白多了,想来那时候他脸上擦粉了吧?!而今日的他,卸了妆,又因烛光昏暗而看不清楚,再加上她本就对他不熟悉,跟他说了半天话都没认出他来!
陈慧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她刚才是把她想好的借口说了,若是换一个情境,她这就算是达成目的了,偏偏!偏偏她把他当成了别人,还弄伤了他……这是又得罪了他一次啊!她要是早看到他穿着中衣,就不会一直没现了啊!
陈慧暗自懊恼——此刻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外头听到喊声之后立即便冲进来两个人。
“公公……”二人不知生了何时,一脸紧张。
被陈慧误以为是别人的自然正是李府的主人李有得李公公,他面上阴云密布,冷斥道:“你们怎么做事的?竟让人偷溜了进来!”
二人立即跪下:“公公,小的们什么都不知——”
二人讨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有得一脚一个踹翻了,他怒斥道:“人还在里头!进去,给我搜搜,看她有没有带武器!”
二人一愣,他们还以为是李公公现屋子里东西丢了才会如此震怒,因此想也不想就先讨饶,听他这么一说,一个接一个慌忙走进内屋,心里还在想,屋子里怎么可能有别人。
二人进屋一看,没看到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忍不住回头,迟疑道:“公公,里头没人……”
李有得在圆桌旁坐着,闻言眉头一皱:“你们俩都瞎了不成,那一个大活人你们都看不到?”
“真、真没人啊……”一人的声音里蓦地带上了一丝恐慌,李公公不可能没事耍他们玩,那么说来,是、是闹鬼了?
李有得气得又站起来,只是走过来时样子看起来不太自然——那里还在隐隐作痛——他一把将杵在门口的二人推开,向屋里望去,果然如同二人所说,空无一人。
李有得眉头一皱,怎会没人?他还撞鬼了不成?
在一丝恐惧涌上心头之前,李有得忽然注意到床底下的影子,忙道:“她在床底下!”
两个小厮往下一看,正好跟陈慧那张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脸对上,毫无准备地吓了一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屁股上又被踹了一脚。
“还不快把她给我拖出来!”李有得气急,他的痛有多真,他的怒火就有多盛。
两个小厮这才反应过来,慌忙趴下要去把明显不肯配合的陈慧给拉扯出来。
陈慧一声怒喝:“住手!”
二人呆了呆。
陈慧大义凛然道:“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出来。”
她心有戚戚焉,之前李公公一出去叫人,她就知道事情不妙,又没地方逃,只能躲进了床底下,企图假装自己不存在,最好的结果是李公公把她当成鬼之后他们全吓跑了。
不过目前的展才符合逻辑,因此她也只能自己乖乖地出来了。
眼见着陈慧爬出床外,李有得立即说:“快给我搜身!”
之前陈慧按着他时威胁过他,他不得不疑心她身上带着什么利器。
陈慧见那两个小厮真的紧张地向她走来,慌忙退后一步,又退一步,随后整个人爬上床道:“我身上真没带什么利器……”
这苍白的解释他们自然是不信的,陈慧脸色微变,心里极度不情愿被两个男人摸来摸去。她把手往怀里一塞,忽然摸到一包东西,立即拿出来往二人身上一丢,同时大喊:“看暗器!”
二人吓了一跳,下意识抱了头蹲下,连李有得也不例外,慌忙退后又抬手遮脸。
而陈慧,则趁着这机会从床上一跃而下,以猛虎扑食般的气势向李有得扑去,近前时却身子一矮,一把抱住李有得的大腿委屈地喊道:“慧娘不给他们摸,只给公公摸!”
小六恭敬地禀告道:“公公,陈姑娘来了。”
李有得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开口第一句话却不是问陈慧,而是对着小笤说的:“小笤,我问你,今日陈慧娘是不是收到一封信?”
陈慧有些诧异地看了看李有得,他怎么知道……哦,他肯定不只是晚上,连白天也让人盯着梅院了,那么能得知她收到了一封信也不难。她之前烧信,就是想着既然原身爹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方法送来了信,必定是避开了李有得的耳目,她若留下这封信,万一哪天被看到了不是就糟糕了?因此一把火烧了,才安全啊。没想到晚上事情就来了,该说她有预见性,既没让小笤现信的存在,又提前把信给烧了么?
小笤听到李有得的问话,立即跪下,声音一如过去般颤抖个不停:“回老爷,没有,我没看到……”
“没看到?呵。”李有得冷笑一声,“来人,给我打!”
小笤吓得面色惨白,陈慧也惊了惊,之前李有得问小笤话的时候,还颇有耐心的模样,怎么现在还没个什么就要动刑了?
陈慧怎么都不可能眼看着小笤受刑而无动于衷,她立即上前一步挡在小笤身前道:“公公,您不用审小笤了,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既没有看到从院门下被塞进来的信,也没有现我在看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