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刚走到厨房门口,迎面走来了个女人,陈慧脚下一个刹车,低着头慢慢走过。
来人颇有些漫不经心的模样,见有人出来,下意识往旁边退了退,这才抬头看过来,在看清楚面前人时,对方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陈姑娘!”
要死。
听到这有些熟悉的声音,听出这是谁的陈慧脚步一顿,随即只当没听到对方在叫自己,一抬脚走得飞快。被她找到的肉就是她的了,她是绝对不会还回去的!等她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把肉拿回去跟小笤分吃了,他们还能让她吐出来不成?
这么想着,陈慧的脚步更快,而后头人见叫不动她,也不再喊叫,只是疑惑地退回了厨房去。
陈慧脚步匆匆,一路神情紧绷提心吊胆,在她走过西长屋和厨房之间的拱门时,前头冷不丁出现一个身影,她险险刹住脚步,差点跟对方撞上。
“对不住。”陈慧低着头道了歉,便打算越过对方回梅院去。可下一刻,这个差点跟她撞上的陌生小厮便抓住了她的手臂,与此同时,她听到不远处的前方一阵喧闹。
陈慧顿时心惊肉跳,她不过就是偷只鸡吃,用得着这么大的阵仗吗?
——等等,不对啊,这里又没有电话可以远距离通信,厨房那个差点跟她撞上的叫什么紫玉的丫鬟,怎么可能通知前院的人?等等,莫非有人已经去过梅院现她不在,以为她逃了于是来追她?
还没等陈慧想出个所以然来,身边抓住她手臂的小厮突然亮出一把匕,冷冰冰的刀锋紧贴着她的脖子,让她瞬间浑身冰凉。
什么情况啊!偷吃只鸡而已,罪不至死吧?!还是说,那死太监终于不想再忍耐她了决定直接弄死她?抑或是那蒋姑娘觉得还是杀了她以绝后患比较安心?
打断陈慧混乱思绪的,是身边那人紧绷的声音:“别动,待我安然逃离此处,我自会放你离开!”
陈慧犹如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瞬间冷静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吸了口气,免得呼吸的动作太大不小心割伤自己的喉咙。这人不是李府的,不知怎么的混了进来,又被现,只能劫持了她当人质。
他眉峰一动,迟疑了会儿终于问道:“那蒋姑娘在哪儿?”
陈慧心中一喜,刚要给他指点来个祸水东引,就见前方呼啦啦围过来好几人,当前一人陈慧也见过,正是她有过两面之缘的顾天河。
男人立即抓紧了如今唯一的救命稻草,望向顾天河,虽然并没有说话,但他的举动已经说明一切。
陈慧立即喊道:“顾总旗,救命啊!求求你了,你就放过他吧,我还不想死!”
许是陈慧的话是在帮自己增加筹码,男人并没有阻止陈慧。陈慧当机立断继续说道:“顾总旗,求求你也替我跟老爷求求情,我好歹也替老爷洗了那么久的衣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老爷看在我衷心一片的份上,救我一命吧!我自知只是个小小的丫鬟而已,但留下我还能有点用,求老爷能大慈悲!”
陈慧说这么多话,顾天河早就认出了她,一开始听或许还有些困惑,但不久之后就明白了她的意图。说她自己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丫鬟,这贼人或许还看轻了她,能放过她自去逃命。
顾天河不是蠢人,想了想对那人道:“我奉劝你立即丢下匕投降,你绑了这丫鬟没用,李公公的性子,我想你既然混进来,总知道一二,他断不会为这个小丫鬟放你离开。你若自己投降,把是谁派你来的说清楚,李公公或许会宽大处理。”
陈慧连忙说:“对啊对啊!李公公可不会管我的死活,好汉你就放了我,跟李公公坦白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你看,若你放了我,跟李公公好好交代,我能活,你也能活,可若你不肯放,我们都得死!今日他们肯定不会放你走的,你可要三思啊!”
谁也不想死,男人的目光之中多了一丝犹豫。
顾天河身边的一个戎装男人道:“顾总旗,何必管这丫头死活?这人也不知偷了李公公什么东西,只要能抓着他,李公公可不会怪我们杀他府里一两个丫鬟!”陈慧大多数时间都被关在梅院里,此人自然没见过她。
陈慧对那人怒目而视,什么丫鬟,懂不懂礼貌?前头至少该加“美貌”二字吧!
顾天河低声道:“李公公喜怒无常,若能兵不血刃,何必多生事端。”
那人想了想也觉得有理,便对劫持陈慧的男人厉声喝道:“你都听到了吧?干净给老子投降,否则你只有死路一条!”
劫持者又动摇了几分,他混进来不容易,好不容易偷溜进房,差一点便能找到要紧东西,谁知还是功亏一篑!他自然听过李有得的凶名,他也不想死,可被抓住了之后,只怕跟死也差不了多少了!
劫持者还在左右摇摆,陈慧继续劝说:“好汉,我知道你也有家人,我也是啊!我今年才十六,都还没有嫁人,我不想死……我的家人若知道我死了,必定要难过死了,我想你的家人若知道你出事了,也会悲痛欲绝的!你看顾总旗也说了,只要你肯束手就擒并说出幕后主使,李公公定会放你一马的,说不定还会将你收为己用,今后的好日子都过不完!不信的话,我跟你说一个小故事你就知道了。就在两个月前,也有个像你一样不知死……我是说像你一样的好汉,来府里也不知干什么,也是被当场逮住了,因他主动说出了幕后主使,李公公让他将功补过,收为自己人了。他如今的名字叫叛叛,你说不定一会儿就能见到他了!”
劫持者吃惊道:“真有此事?”
“当然,我的小命都在你手里呢,我可不敢骗你!”陈慧用自己这辈子最诚恳的神情昧着良心说,“好汉,你快些做决定吧,不然等晚了李公公没耐心了,咱们都得玩完!唉,好汉我看你模样俊俏,又胆识过人,可不能就折在这样的事上,你说对不对?”
在陈慧努力劝说劫持者投降的时候,顾天河身边的男人小声问他:“顾总旗,这丫头你认识啊?哎哟喂,这张嘴利索的嘞!啥时候李公公府里还有这等能人了?有她在,咱们都不用费力气了,劝降一事都交给她得了!诶,那什么叛叛,顾总旗你听说过没有?李公公真这么宽宏大量?”
顾天河没有搭理他,只是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他怎么知道哪来的什么叛叛?八成是这位陈姑娘瞎编的,他第一回见她时,不就被她骗过了?那之后他还几次隐约听闻过这位姑娘的“壮举”,但既然知道她是谁了,他自然不会再沾染一丝关系。
就在劫持者心一横准备张口的刹那,不放心因此匆匆赶来的李有得看到陈慧竟被人挟持着,不禁怒喝一声:“陈慧娘,你怎么在这儿?!”
真是气死他了,怎么什么破事都有她?她就那么爱找死不成?他宽宏大量不跟她计较,她倒好,自己跑别人刀口下!
李有得这一声怒喝吓着了那挟持者,他那原本已经稍稍松开的匕又紧了紧,有些惊恐地看着刚刚赶来面上满是怒火的李有得。
陈慧原本都察觉到喉咙边的冰冷已经稍稍退开了些,知道自己马上就能得救了,谁知这死太监早不来晚不来,偏在这种时候出来?
她很怕自己的谎言会被那死太监无意间拆穿,又怕自己就算给他什么暗示他也不乐意配合自己,可这种时候,她别无选择。
“公公!是我不好,我不该给您老人家添麻烦……求求您看在我替您洗了那么久衣裳的份上,饶我一命吧!这位好汉他也正打算弃暗投明,只要您答应他不追究,他立即弃械投降!”
李有得皱了皱眉,刚来的他并不明白陈慧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他扫了眼挟持者的匕,那闪着寒光的刀锋正架在她那细腻的脖子上,轻轻用力便会让她血流一地。这样的想象让他有些不适,若是以往,有人拿个随便什么丫鬟威胁他,他理也不会理,但……
他呵呵笑了一声,眼睛眯成一道细缝,讽笑道:“投降?那便把匕丢了,还等我请你不成?”
挟持者迟疑不决,李有得的态度让他很没有安全感,只怕他一把人放了,便会被抓住后拷问吧?甚至,即便他不放人,对方也会真如被他抓着的这丫鬟所说,把他和她一起给杀了。
他的身子微微抖了起来,今天他混进来时本打算先摸清楚地形再行动的,谁知差点被人认出来了,他只得立即动手,摸进了房,想找一些至关重要的信函之类的东西,可还没等他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便被人现,他只得夺路而逃,也不知自己逃往何方。随手抓的人质果然没什么用,看来他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这时候,他终于想起了关于这位李公公的一系列传言,想起了自己还在主子手里握着的兄长……虽说他跟兄长关系并不亲密,但至少是同胞兄弟,刚才他竟然差点就动摇置自己兄弟于死地……
劫持者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他突然高声喊道:“李有得你这奸人,迟早要被凌迟!”
他说着扬起手中的匕,蓦地往自己身前的陈慧身上刺去。
惊呼声四起,顾天河立即丢出自己早备好却始终没机会出手的匕,刀锋擦过陈慧的面颊射入劫持者的脖子。两声噗嗤入肉的声音相继响起,陈慧胸口插着匕向前软倒,而那劫持者则被顾天河丢出匕的力道带得向后倾倒。
陈慧有些诧异地看了看李有得,他怎么知道……哦,他肯定不只是晚上,连白天也让人盯着梅院了,那么能得知她收到了一封信也不难。她之前烧信,就是想着既然原身爹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方法送来了信,必定是避开了李有得的耳目,她若留下这封信,万一哪天被看到了不是就糟糕了?因此一把火烧了,才安全啊。没想到晚上事情就来了,该说她有预见性,既没让小笤现信的存在,又提前把信给烧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