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个……老奴、老奴实在是记不住……”徐婆子头上渗下汗珠,眼珠子因为紧张而剧烈颤动着,嘴里干巴巴地吐出了一句并不连贯的话。
李有得将信将疑地看着陈慧:“你还留着信?”
陈慧自然地笑道:“当然,那信就是我爹给我的,信里说了些家里的事,并无不可对人言之事,慧娘又何必烧了它呢?也幸好慧娘还留着那封信,如今徐婆婆才诬陷不到慧娘头上。”
“信在哪儿?”李有得追问道。
陈慧道:“就在梅院东南角的泥土下。”
李有得侧头看了眼之前被他骂没用的东西后就一直跪在那儿的小厮,后者急忙道:“小的这便去拿来!”
他说着便匆匆跑了出去。
陈慧面上一片淡定,心里倒有些着急了,一会儿若找不到信,惨的就是她了。就看这几分钟的时间里,能不能把徐婆子逼崩溃了。
她微微朝向徐婆子,嘴角噙着略带讽刺的笑容,毫不避讳地打量着额头汗水纷纷掉落,紧张得不行的徐婆子。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陈慧转头对李有得道:“公公,这徐婆子真是太可恶了,居然拿这种事坏慧娘名声。如今慧娘可是公公的人,她坏了慧娘的名声,可不就是坏了公公的名声吗?依慧娘来看,就该赏她五十棍,打死了事!”
陈慧这充满了娇嗔和哀怨的话一出,成为了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怕李有得真听了陈慧的话加重刑罚的徐婆子撕心裂肺似的大喊道:“求老爷饶了老奴一命啊!老奴、老奴错了,老奴什么都没看到,都是为了少挨几棍子瞎说一气的,求求老爷大慈悲饶了老奴这回吧!”
陈慧暗暗吐出一口气,成了。
小笤端着徐婆婆送来的吃食站在一旁,一脸乖巧。她本就是胆小怕事的性子,这几日早就被陈慧收服,陈慧说话,她就安静地当个背景。
徐婆婆正是这几天来开门领走小笤的老婆子,昨天来送饭之后,她每回就送两人份的,连小笤都不放出去了。小笤过去一直吃的也差不多是这样的食物,没什么怨念,但陈慧是动不动就去外头搓一顿的那种人,“奢侈”了二十多年,怎么可能忍受这种待遇?
先前跟徐婆婆打交道的一直都是小笤,这还是陈慧第一次跟对方面对面,她不知自己的名字,也捉摸不定该怎么自称,临到头干脆就自称“我”了。
虽说她被那死太监关禁闭了,但既然三日后他让人给她吃的了,就是不想饿死她,那三天不过是个教训而已,她好歹是他抢回来的女人,总有上位的机会,这些下人总该给他们自己留点退路吧?
徐婆婆看着有五十来岁,脸上的皱纹多得能夹死蚊子。听到陈慧的话,她嘴巴一张,整张脸挤出个菊花似的难看笑容,干巴巴地说:“陈姑娘,你身子不大好,可不能吃肉食,克化不了的。”
“胡说,不吃肉我才好不了。”陈慧飞快说道,语气依然很柔和,但话的内容却是上去就怼。
徐婆婆愣了愣,大概是习惯了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对陈慧这种直球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干笑:“陈姑娘你还小,也不知从哪听来的说法。你瞧你额头的伤,听说那么大的口子,吃肉可是要留疤的。”
陈慧道:“我爹说的吃肉好得快,我爹说的都对。徐婆婆就别担心了,我不怕留疤。”她又是温柔一笑。
徐婆婆本以为说到陈慧额头的伤能刺激到她,没想到她竟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她虽没有亲眼看到那场面,但出事后府里可是闹得沸沸扬扬,说当时地上的血都流成河了,啧啧,那场面,别提多吓人了。没想到这陈姑娘不但一副没事人的模样,还腆着脸跟她要肉食吃,也是奇闻了!
徐婆婆收起了脸上的假笑,换上更契合她脸上纹路的讥讽与轻慢:“陈姑娘只怕还未摆清楚自己的位置,老爷饶陈姑娘一命,是老爷心善,姑娘还是规矩些,别惹老爷厌烦,免得弄巧成拙。说不定姑娘乖巧些,老爷什么时候还能想起你。”
陈慧盯着徐婆婆看了半晌,又温柔地笑了:“徐婆婆说得也有几分道理,那我便不打扰徐婆婆了,请便。”
明知自己已经不可能说服对方,再怼下去可能会展成难看的撕逼结局,陈慧自然不干了。
徐婆婆正振奋了精神,打算跟将要纠缠不清的陈慧战个痛快,谁知她是摆好阵欲冲锋了,对手却鸣金收兵还退得飞快,让她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浑身不得劲还没什么办法纾解。
徐婆婆的神色有些别扭,甚至称得上是憋屈,她面颊上的肌肉微微颤动着,干笑半晌挤出几个字来:“那陈姑娘慢用,老奴先告退了。”
说完她看着陈慧。
陈慧也看着她,面上带笑,心里不情不愿却只能退后一步,眼睁睁看着徐婆婆再次把门给锁了。
小笤凑近陈慧小心翼翼问道:“陈姑娘,这会用饭吗?”
陈慧道:“用!吃饱了才能想办法嘛!”
小笤面露迷茫,要想什么办法?她向来不会主动开口问什么,此刻即便疑惑,却也只是轻轻点头,将午饭摆放好,二人安静地吃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陈慧吃完了自己的这份,抬头时现小笤早已用餐完毕,正乖乖地看着她。还是陈慧死活拖着小笤坐下跟她一起吃,小笤才像如今这般,陈慧倒不是抱着什么人人平等的想法,只是觉得一个人吃饭边上还有人站着巴巴地看着她让她全身别扭而已。
小笤一惊:“姑娘,怎、怎么了?”
陈慧正色道:“小笤,你想不想吃红烧猪蹄、清蒸扇贝、鱼香肉丝、爆炒猪肚、羊肉羹、辣子鸡、北……咳……烤鸭?”
小笤光听着就觉得口水都下来了,不知陈慧用意的她怔怔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