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会知道走私的事情啊?”王宁安怒气冲冲问道。
范仲淹老脸发红,“这是老夫的疏忽,我原本就担心他会添乱,所以没有透露一个字,只是想不到,他还是知道了!”
欧阳修沉吟道:“依我看是有人在里面耍花招了,他们看不得希兄立功,所以鼓动范镇跳出来闹,真是可恶透顶!”
王宁安脑筋转了转,也想通了,河北百万灾民,那么大的烂摊子,如果范仲淹收拾地漂漂亮亮,肯定声望再度攀升,又没有夏竦和陈执中等人制衡,老范重新杀回京城,可能性非常高。
从这几个角度看,京城的几位相公,包括原来的庆历君子,都有出手的可能。再有走私那么大的暴利,河北的大族世家没准也介入其中。
总而言之,这个事情不单纯了。
从两位老夫子的焦急神情,也猜得出来,非常糟糕。
“二郎,我已经让梅尧臣去见范镇了,十几年前,范镇向梅兄请教过诗词,他们也算是有师生之谊,希望他能悬崖勒马,不要弄得不可收拾。”欧阳修嘴上说着,可是心里一点底儿也没有,范镇那头倔驴,岂是谁都能拉得住的!
范仲淹苦笑了一声,“没想到这么多年,还有人对老夫不放心,可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该拿河北的百姓下手啊!要是杀了我范仲淹,就能让他们放心,老夫这就去死!”
老夫子凄凉悲怆,让人心痛欲绝。
王宁安眼珠转了转,突然笑了起来,“范公,醉翁,他们是冲着我来的,谁敢搅了我的事,我就让他们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你们放心,就让范镇闹吧,我自有办法堵上他的嘴!”王宁安的眼神冷静之中,烧着熊熊怒火,就好像一座随时会喷发的火焰,让两位相公都吓了一跳,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
“景仁兄,许久不见啊。”梅尧臣满脸笑容,抢先打招呼,范镇揉了揉红肿的眼睛,见是梅尧臣,也大喜过望。
“不知宛陵先生驾到,晚生有失远迎,赎罪,赎罪。”
见范镇如此客气,梅尧臣松了口气,没准此来能够成功。
落座之后,范镇让手下人送来了热水,不好意思道:“军营简陋,慢待了贵客。”
梅尧臣呵呵一笑,“不碍的,景仁兄一心为国,老夫十分感佩,不知道景仁兄这是准备去哪?”
提到这事,范镇大怒,原来他把走私的贩子堵住了,谁知道这伙人竟然放火焚烧,蜡烛,鲸油,甚至酒水,都是易的东西,大火烧起来,又把冰层给烧了个窟窿,他们把马车都给推下了河中。
范镇再着急也没用,总不能让人跳到冰冷刺骨的河水里捞起来吧!
他只得到了几个装蜡烛的箱子,一怒之下,范镇将李无羁等人都给抓了。
“这些凶徒顽劣,百般拷问,就是不招供。不过他们也小觑了老夫,我已经让人调查了,那些木箱子都是大王庄一带工匠做的,坛子出自三河村,我还得到了密报,在土塔村,居然有酒坊酿酒,简直可恶,可恶透顶!”范镇杀气腾腾,怒斥道:“朝廷厉行禁令,他们居然敢顶风作案,更有甚者,把酒水走私到辽国,简直可杀不可留!我这就带着人马过去,不把这些人一举铲除,决不罢休!”
范镇杀气腾腾的样子,让梅尧臣一阵心惊肉跳,就怕这个啊!
“唉,景仁兄,你先稍安勿躁,要我说,这卖点酒,未必是坏事。”
“怎么?宛陵先生为何如此看?”范镇的眉头立刻立了起来,浑身的汗毛倒竖,跟进入了战斗状态的斗鸡相仿。
“是这样的,河北缺粮,假如用酒换点粮食,然后救济百姓,也未尝不是好事,从经从权,随机应变,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景仁兄,你觉得呢?”
范镇半天没说话,只是微微冷笑,梅尧臣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突然,范镇一拍桌子,豁然站起。
“哈哈,真是想不到,宛陵先生竟然也给那些贼子当起了说客,看来有些传言,未必是假啊!”
梅尧臣比范镇大很多,又有授业之恩,姿态已经很低了,却没有想到,范镇竟然如此不客气。
“范大人,救济灾民也有错吗?你也是蜀中大家,怎么能听信一些无端流言,捕风捉影,这可不是你该有的作为。”
“哼哼,好一个救济灾民,多好听的借口,不过休想骗过本官的法眼。”范镇冷笑道:“救灾自有朝廷调拨钱粮,怎么轮到向敌国祈求粮食?靠着辽国的粮救命,日后这些流民要听谁的?老百姓常说,吃谁的向着谁,莫非他们都成了辽国的子民吗?”
范镇义正词严,觉得自己多有道理,可梅尧臣听来,简直是不可理喻!
“范大人,你说的好听,可是我问你,朝廷给你拨了多少钱粮?你又借来多少粮食?河北有多少灾民?够不够吃的?”
连珠炮一般的问题,把范镇弄得垭口了,不过要是这样就低头了,那可不是范镇的风采!
“不够吃,也不能吃辽国的粮食!吃了辽国的粮,就是勾结敌国,就是失了气节!孔曰成仁,孟曰取义,难道你的圣贤都白读了吗?”
梅尧臣简直抓狂了,“我没跟你说圣人,我说的是灾民,他们要怎么活下去?”
范镇沉默了半晌,突然仰起头,不咸不淡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百姓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