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所有人的目的都达到了。 主要是因为他们的目的都十分统一,那就是让宁沉看起来不再那么容易能与黑暗融为一体。 宁沉显而易见玩的很开心,后果就是收到了迦南部落里所有幼魔们的又爱又恨。 最后,三人被邀请去参观了迦南部落的祭祀。 祭祀是在是在一处祭坛举行的,族长和两位大长老站在祭坛之上,口中诵念着宁沉听不懂的语言,深深朝着祭坛跪拜下去,行了魔族至高无上的礼节。 方才还打打闹闹的幼魔们到了祭祀现场,一个个的都不由自主地严肃起来。 整场祭祀要持续一整个夜晚,为了不让尊上久等,部落族长将宁沉请了上来,将手中颤颤巍巍点的火折子递给宁沉,再请宁沉点祭坛中央的那口鼎。 这是整场祭祀最为重要的地方,往常都是由部落中最为德高望重的魔族来做,此时宁沉在场,于是这个点火的任务理所应当地落在了宁沉的身上。 面对众魔殷切的目光,宁沉也不好拒绝,他沉默片刻,最后还是接过了火折子,将其丢进了祭坛中央的那口半人高大的鼎中。 轰地一声,点点星火就能将整个大鼎轰然冒起大火,火光直冲天际,照亮了半边暗沉的天空。 他不过是施舍了一点火光,便将这里彻底照亮。 迦南部落里所有的魔族在此刻都纷纷跪了下去,面朝宁沉和沉鼎的方向恭敬地跪伏下去,齐齐说道:“尊上长岁。” “……” 在迦南的礼节中,尊上带来的贵客自然是不用跟着一起行祭祀礼的,因此谢停云站在外围,没有随着跪下去。 然而他作为场上唯二站着的人,成功得到了宁沉的眼神求助。 谢停云看着宁沉不知所措但又不得不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谢停云也救不了他。 这是宁沉应得的,他值得所有人的爱戴和喜欢。 最后还是部落长老率先起身,才将宁沉解救下来,随后派人将宁沉毕恭毕敬地送回了魔宫。 做完这一切,夜已经过了半。 临走之前,谢停云跟阿奎又要了一点果酒,迦南部落的幼崽们兴奋得嗷嗷叫,跑着去地窖里取,一个个捧着拿给谢停云和宁沉。 谢停云揉了揉幼魔们的脑袋,大长老取了两个酒瓶,装满之后递给谢停云,然后指使着幼魔们把搬多的果酒送到魔宫里去。 谢停云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宁沉大手一挥,把幼魔崽子们拦了下来,将所有的果酒通通放进了谢停云的储物戒里面。 “……”谢停云无奈,小声说道:“太多了,我喝不完。” 部落族长说道:“大人不必担心,这果酒越放越香,不用担心会变质,您喜欢喝便尽管带一点回去,若是能喝到腻,那便是迦南果酒的荣幸。” 宁沉显然很满意,说道:“谢了。” 天边已经 从纯粹的漆黑到天光熹微,宁沉玩了大半个晚上也累了,他听着谢停云头上银链的细碎叮当响声,就这么听了一路。 谢停云看起来似乎当真挺喜欢迦南果酒的,一路上一边闲聊一边喝,不一会儿一瓶就见底了,谢停云于是又从储物戒中续上了一瓶。 阿奎走在前面带路,宁沉在后面看着谢停云这么一瓶又一瓶地喝着,不由得新奇地说道:“……这么喜欢啊?” 要不然下次去找谢停云的时候再给他带点。 宁沉寻思着自己也没有饿着渴着谢停云吧,怎么谢停云回来的时候就这样了,整的宁沉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招待不周了。 不过宁沉转念一想,谢停云自从来了魔宫之后,唯一得到的招待也就几块魔域盛产的鱼做成的饼,还有半瓶果酒,其他还真没了。 之所以只有半瓶,还是因为谢停云分了他一半来着。 反倒是谢停云,中途逃掉的晚宴估计也没吃几口,就这么来一趟魔宫没吃上什么,甚至还给他带了一大堆的烟花,陪他胡闹了这么久。 “……” 宁沉这回真的有点心虚了。 然而谢停云好像看懂了宁沉的心思,他笑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因为果酒喝多了的缘故,谢停云的眼眸在熹微昏暗的天光中显得有些发亮,像是被清水洗过一般,漆黑的眼瞳里能够清晰地映出宁沉的身影。 谢停云缓声说道:“不碍事。鱼饼很好吃,你也没吃多少,剩下的够我吃了。” 眼看快到魔宫了,宁沉的脚步不知为何放缓了下来。 也差不多到谢停云回去的时候了。 宁沉意识到这件事情之后,便忽地沉默下来。
宁沉的脚步放缓之后,谢停云便也跟着放慢了脚步,没有问一句为什么。 阿奎走在前面带路,压根没意识到自家尊上的隐秘心思,走的那是嗖嗖快,不一会儿就和后面的两人拉开了好一段距离。 阿奎回头发现这件事情,甚至还有点摸不着头脑地说道:“尊上?你们怎么走的这么慢?” 宁沉:“……” 这个没眼力见的笨蛋! 宁沉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管本座呢。” “噢……”老实人阿奎还是没懂为什么,但是十分有自知之明的慢了下来。 谢停云低下眼眸,无声笑了一下。 他伸手拽住了宁沉,轻声说道:“等一下。” 宁沉便停住了,用眼神示意怎么了。 谢停云低头从自己的储物戒中取出了一个银饰,随后谢停云上前一步,低下眼眸给宁沉戴在了衣襟的领口上。 那个银饰并不大,整体呈现银白色,是一只飞鸟形状,单只眼睛上镶嵌了瑰丽的红宝石,翅膀边缘垂下了数条银链,晃起来的时候会相互碰撞发出叮当的碎响,很是悦耳。 那一点飞鸟白缀在鎏金玄衣上,张开的翅膀边缘悬挂流苏银链,链条长短不一,像是翅膀上着的火。 宁沉微怔 。 谢停云说道:“没什么,只是送你个东西而已。你若不喜欢,取下来便是。” 谢停云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宁沉的时候,他胸前是有这么一个银饰的。 只是后来那个银饰被宁沉当做人情送给了阿朝,阿朝觉得自己不值得这么大的人情,所以转手把银饰给了谢停云。 宁沉当时逞强走出去了,他不知道这件事情。 当时谢停云本来想找个机会把东西还给宁沉的,但是当时忘了,那道银饰便静静躺在了谢停云的储物戒中。 如今谢停云仔细考虑了一番要不要还给宁沉,但最终还是藏了一点自己的私心。 “……” 宁沉低下眼眸,暗红色的眼眸罕见地有些安静。 他抬手轻轻拨了一下,听见银饰摇晃着发出响声,嗓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愉悦:“……你自己做的?” “你怎么知道。”谢停云惊讶道。 宁沉哼了一声,说道:“乱猜的。” 云风阁里那个精致的秋千都是谢停云亲手搭起来的,宁沉想到这点,随口问了一句而已,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谢停云身上还带着果酒的清甜香气,凑近的时候宁沉便闻得格外清晰。 他们二人此时的距离很近,近到宁沉低下头便能看见谢停云静静垂落的长睫,近到谢停云此时抬起头来,便能擦过宁沉的唇角。 阿奎在远处看了半晌,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一点刚才尊上为什么要咬牙切齿了。 他无声哎哟了一下,暗道自己可真是个破坏气氛的糟心鬼,悄无声息地隐没进了黑暗。 谢停云给他缀上飞鸟流苏银饰之后,便退了开来,轻轻笑了一下,说道:“好了。” “好看,”宁沉抬手又拨了一下,低声说道:“谢了。” 谢停云凝视他许久,那只他亲手做的飞鸟流苏银饰点缀在宁沉的衣襟前,它比宁沉原来那个银饰响起来要更清脆干净。 宁沉本来就身量高大,这身鎏金玄衣穿在他身上平白衬出了几分沉稳霸气和深不可测,领口处银白的飞鸟流苏银饰只占据了整体中非常小的细节,不仅没有破坏整体的氛围,甚至还让宁沉整个人多了一分不容忽视的凛然,像是漫漫长夜中垂落的一片雪。 凛冽而沉郁,但对谢停云而言却有着致命的吸引。 谢停云轻声叹道:“宁沉。” 宁沉动作一顿,道:“嗯。” 谢停云怕他还因为师弟的事情不开心,于是主动问道:“这是你的真名么?” “……”宁沉沉默片刻,捏了捏指骨,低沉道:“是。” 原著里没有说马甲叫什么,当时宁沉想着反正这里没人认识他,既然用了真脸,那便顺带连真名也用上了。 然而此时谢停云这么一问,他便不知为何沉默了,半晌后只得说道:“……用师弟身份骗你的事情,很抱歉。” “你怎么比我还在意这件事情,”谢停云说道 :“那时候说恨你是我的气话,你若总是因为这件事情愧疚,那我同样会感到愧疚不安的。” 谢停云盯着宁沉的眼眸说道:“不论你是谁,是天骁,还是金丹期的小师弟,都没有任何关系。无论什么身份,他们都是你,他们只是你,而我一直希望的都是‘你
’能开心。” 谢停云说这段话的时候眼神会专注地看着宁沉,漆黑的瞳孔里只有宁沉的倒影,好像三界中有无数美景美物美人,但他眼里只装得下宁沉一人一样。 “……” 宁沉好痛苦。他实在想不出到底有谁能从这双眼睛中幸存。 反正他好像不太行。 谢停云以前是专职做花言巧语的骗子的吗! 宁沉很难说清自己此时到底是什么情感,他从前只觉得谢停云对他好的似乎过分了,一开始宁沉只把他当成打架的好伙伴好兄弟,好兄弟之间互相回护那倒也十分正常。 好友中有损友有密友,只不过是不同的相处方式罢了。 宁沉直惯了,又惯会没心没肺,他这个坏脾气从小到大也没什么人会像谢停云这样对他如此上心。 因此就算此时宁沉总觉得谢停云对他的态度有哪里不太对劲,在沉思半晌没得出结果后便也丝毫没有往奇怪的方面去想了。 宁沉只是莫名有些……想抱一下谢停云。 他从来不会委屈自己,所以干脆直接上前,把谢停云拥进了自己的怀里。 谢停云一怔。 “行了,”宁沉坦荡荡说道:“过来给我抱一下,如你所愿。” 他俩什么关系,都是打生打死的好友了,抱一下肯定也没关系的吧。 “……” 谢停云在听懂了宁沉的话外之音的那一刻,心口蓦地怦然。 宁沉的意思是:给他抱一下……他会很愉悦。 谢停云窝在宁沉的怀里。 他就像是隐约抓到了毛线团线头的猫咪,整个人有些恍然和不敢相信。 谢停云深吸了一口气,试探着低声问道:“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好友啊,”宁沉理所当然道,“你还想要别的什么关系么?死敌?师兄弟?我们现在不就是了么。” 谢停云:“……” 谢停云沉默半晌,忽然就觉得他方才的心思跃动有些多余了。 宁沉似乎根本没有往一些他期望的方向去想。 ……也不知道是迟钝还是确实没有那一方面的心思。 谢停云迟疑半晌,最终还是暗暗叹了一口气。 算了,等有把握的时候再试试。 而且,谢停云好像确实不知道宁沉到底会不会对这种事情感到厌恶。 …… 宁沉抱也抱够了,松开谢停云正想找个理由把谢停云送回去,结果谢停云闭着眼睛,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被放开了,整个人不由得倾倒了一下。 宁沉下意识伸手扶住,不自觉拧眉 道:“怎么了?头晕?” 谢停云茫然地眨了眨眼, 11, 哦了一声低低道:“……没事,刚才有点没反应过来而已。” 谢停云抬眸看了一眼越来越亮的天边,嗓音略微有些喑哑:“那我走了,你回去吧。” “……” 宁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但是谢停云好似浑然不觉,他似乎有些冷,在原地拢了拢鹤纹外衣,又不着痕迹地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朝着宁沉轻轻笑了一下,说道:“魔宫就在前面,这总不能不认路了吧?回去吧。” 宁沉:“……” 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朦胧的日光依旧没能让人感受到温暖,初晨的寒露凝结滴落。 谢停云这一看就是刚才一路上喝的果酒太多了,虽说看起来没什么度数,谢停云说话和行为逻辑都还很正常,但是果酒也是酒,谢停云方才当水一样闲来无聊喝了这么多,现在酒劲估计上来了。 还按太阳穴,当他真的是傻子,看不出来那是宿醉的头疼吗? 还看着他回魔宫,胡闹! 宁沉登时就沉了脸色,他上手直接把人牵了过来,一言不发地往魔宫里面走。 “……”谢停云走在宁沉身后,没有任何反抗的意图。 然而直到进了魔宫之后,宁沉才想起来,他自己的宫殿里面除了床和桌子之外什么都没有。 就连床榻上也只有一床简单的被褥,床板还是硬的。 宁沉:“……” 谢停云:“……” 他们二人一时之间两相对望,皆是无语凝噎的表情。 魔宫里面一看就没什么生活气息和痕迹,谢停云见他睡得这么简陋,不由得长眉一蹙,说道:“你平时就这么睡的?不委屈自己么?” 宁沉:“……”<
> 宁沉很想说他平时根本不在这睡。 回魔域的日子他要么是在血池里泡着,要么就是出去找吃的,要么就是去谢停云的床榻上睡,哪有机会回自己的魔宫住。 这里仅有的被褥还是阿奎见他这里什么都没有,连夜置办回来的,这个配置在魔族眼里已经是奢侈的顶配了,毕竟他们平时根本就不怎么睡觉。 但是若是按照谢停云的标准来看的话,那就根本算不得什么了。 魔宫虽然比云风阁大了不知道多少倍,但是里面的寒酸云风阁不及万分之一。 让谢停云在这睡,简直是委屈了他。 宁沉当机立断用积分兑换了一个传送玉符,他伸手按住要去收拾床榻的谢停云,轻咳一声,说道:“我送你回云风阁。” 谢停云转头盯着他。 宁沉被看得莫名心虚,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心虚,但总归宁沉一点也不想在这种无关紧要的方面纠结,于是他扳着谢停云的肩膀,手中传送玉符注入魔息后塞给谢停云。 谢停云:“……” 谢停云知道自己拗不过他,于是缓了语气,说道:“明日我去山下置办一些东西再来。” “还置办个什么东西,”宁沉啧了一声,说道:“这里就不住人,没必要,走了。” 哪知在传送玉符生效的前一刻,谢停云蓦地伸手,抓住了宁沉抽回去的手。 宁沉:“?!” …… 好消息,谢停云成功被送到了云风阁里面。 坏消息,宁沉被流云宗的护宗大阵拦了下来。 宁沉:“……” 宁沉看了一眼门口还在熟睡的石狮,抬头就看见值了一个夜班,正打算交接的守门弟子。 “……” 两方在原地尴尬地对视半晌,都没有动作。 那一刻,宁沉当真很想找机会把这个什么大阵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