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死了心就是不想在洛阳待了, 杨彪等人根本就劝不了。皇上要的供奉跟奢华的享受, 他们也做不到。 就连曹操意思意思的劝了两句,也被对方质问是不是他这个皇帝在他们心中就是个摆设? 小皇帝发起疯来,众人也很是无奈。 看着小皇帝愤怒的眼神,曹操闭了嘴, 毕竟自己可是标榜的忠君爱国, 不用撕破脸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岂不是更好? 劝不了皇上, 就有人开始选都,只是现在大汉, 诸侯当道,皇帝能去的地方实在有限。 “回长安, 李傕郭汜已亡, 回长安则畅通无阻。” “不妥, 东归不到一载, 便又回去?天威何在?” “那能去哪里?如今大汉江山诸侯割据,未被染指之地, 少之又少,在皇权的地盘上,能更为国都之地,勉强也就长安跟洛阳, 迁都又能迁往何地?” 此话一出, 所有人都顿住了。 是啊!朝廷势末, 如今的诸侯又有几个会听朝廷调派的?又有谁会愿意奉上自己的地盘供朝廷选择? 关于诸侯的问题, 曹操就站在一边,不说一个字。 然后刘协突然看到贾爱卿看向曹爱卿,就对着曹爱卿扬着下巴问:“曹卿以为该迁都何地?” 曹操一个愣神, 心想这真的能由自己决定?他都想好了,迁至许县。 陈留不能去,谯县也不行,徐州更不行…… 许县群山环绕,易守难攻,虽说自己在许县南面平原种玉米的事情瞒不住,但是……许县的兵马也多,威慑也够。 这些玉米都是军粮,兵士都不够吃…… 如果要迁,就得做好万全准备,首先得给百姓赋税奖励,还有…… 想到这里曹操刚想说话,御史大夫郗虑突然道:“许县如何?” 曹操震惊了,这人如何知道自己的想法? 郗虑继续道:“回禀陛下,许县在颍川郡境内,东西南三面都有大山,西南稍远更是山脉相连,且地域宽广,地势平坦,重山为重关,易守难攻,有利于陛下休养生息。” “好!就去许县!”刘协听说难攻,就一口答应了下来。他再也不想被憋着到处乱窜了。 曹操瞪大了眼睛,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莫不是郗虑也是若给自己拉拢的人才?若真真是能干,太能干了! “这……”荀彧皱眉站出来拱手道:“天子贵重,大汉国都岂非……”身为众所周知的主公属下,荀彧觉得自己还是要意思意思的反驳一下的。 “曹爱卿!”刘协不想听这个老头掉袋,直接扬声问:“怎么?朕去不得许县?”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世上并无陛下去不得之地。”曹操垂着头,憋着心头的欢喜,僵硬道。 杨彪看到曹操如此不情愿的说出这样的话,再看看小皇帝欢喜的神色,一时之间到嘴边想要让曹操拒绝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心中冷不丁的还有些愧疚。 三辅大旱,曹孟德是唯一过来赈灾的诸侯。 上回曹孟德前来救驾,结果皇帝让人家去修补宫殿,没修两日又去求救,让他来回奔波…… 紧接着兖州蝗灾,曹孟德离开前还给皇上留下了保命的兵。 紧接着爱女才被挟持,皇上又让他来救驾,甚至对方还用军粮养着整个洛阳城内的百姓与官员…… 如今又要迁都许县,也未曾跟对方通气。 看着曹孟德黑溜溜的脸色,杨彪实在是不知要说什么? 毕竟不管人家心中野心如何,面上对朝廷对皇上都是足够忠心的。 紧接着,在贾诩小声提醒下,刘协便让曹操派人跟贾诩一起修缮出新的宫殿。待新宫修好之后,就开始迁都。 迁都已定,还是皇上自己扑着跳着点名要去的许县,甚至也知道自己决定之前没有跟曹爱卿通气。 故曹操的兖州牧、徐州牧,袭的费亭侯如故之后,刘协又给曹操加封司隶校尉、录尚事,并接管董昭的符节黄钺,掌管京中一切事物。 也就是说皇上将整个洛阳城的军权正式的交给了曹操。当然这个符节黄钺董昭给不给,皇上说了也不算,要曹操自己去取。 “这都是谁给皇上说的?”杨彪心中大骇,但是面上并不显露,看着曹操,再看看看儿子,纳闷道。 下朝之后,他请曹操去家中说话,他原是想借着谈话摸清楚曹操心中真实想法,甚至还叫了长子杨修作陪。但是刚坐下,曹操正在夸杨修做的诗,突然圣旨就到了。 因此排除这是曹操自己的要求。 “陛下的授课师傅现在是谁?”曹操接了圣旨之后
,直接问,他提出的让皇帝读习武,但却没有太过插手。 杨彪皱眉回道:“赵温、周忠……”这二人是他跟董承亲自挑的。 曹操告辞之后。 杨彪看着儿子,脸上的表情变得灰败,叹道:“如今……你看可有回转?陛下年纪尚幼,不知厉害,这……” “阿父,曹孟德并非圣人,此局布了多年,想来就算不是他主动提及,但迁都许县也是他谋划之事。”杨修将手上的诗稿放在桌子上,看着父亲道:“董卓入京,朝中诸臣接了曹孟德的信件开始这个局已经开始了。” “如今朝中多少人真心想要匡扶汉室?” “便是匡扶,皇上能否撑的住这大汗的天?” “整个天下,但凡用火炕取暖者,皆知曹孟德!” “赈灾三辅,活人无数,关中百姓又有谁不知曹孟德? “便是我,拿着这纸张,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他曹孟德。” …… 说到这里,杨修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滑落,低声道:“便是兵权不给曹孟德,他就不能掌兵吗?要知道这洛阳守城兵士从何而来,也是他曹孟德送的……阿父,大势已去啊!” 杨彪捂着脸,不想说话。 杨修从怀中拿出一封信,看着阿父道:“阿父觉得袁绍是大患吗?” 杨彪放下捂脸的手,看着儿子不明所以。 却见杨修将手里的信件递出去,低声道:“曹孟德当日逃离洛阳,带走了两个孩子,一个是他的爱女,一个是……舅父家的小表弟……旦儿。” 杨彪信还没打开,瞬间就顿住了,杨彪爱妻正是袁氏之女,排行第二,儿子口中的舅父指的是太仆袁基。自袁氏满门被诛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叫过袁绍袁术两人舅父。 “舅父出事之前,曹孟德给满朝武写信,自然也没有少了他的。舅父难道就没有任何准备吗?”再者为何表兄袁鉴,是被舅母抱着引火而亡?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想过缘由,直到自己收到了表兄的亲笔信件。 “阿父,看看吧!” “这天下早就在他们的算计之中。” …… 杨修拿出的这封信是袁基写给他的,他是袁基最疼爱的外甥,比袁鉴只小个月。曾经跟袁鉴并称双雄,原本表兄死的那般惨烈,他悲痛不已,但却收到了舅父的信件。 舅父说若是曹孟德能好好养着小表弟,就求自己在他有难时拉他一把,若是不能,那便…… 一个多月之前,在曹操入洛阳之后,他又收到了表兄的亲笔信件。 “阿父,迁都许县是我背后谋划的。”杨修说完就跪了下来,咬牙道。这汉庭让他看不到未来,他是罪人,他认! 可是重归洛阳,看到袁家那一座座新坟,他就决定要助曹操,所以用了阿父的人脉。 杨彪看着信,他确信是袁基亲笔所写,看到他尚有子嗣存活于事,顾不上高兴,就听到儿子的话,直接一口血喷了出来。 阿父没问,杨修就没有继续说袁鉴还活着的事情。表兄说世上无袁鉴,只希望这个消息能让阿母心中得以慰藉。也是因为阿母的帮助,他的谋划才能如此顺利。只是委屈了阿父…… 而此时,曹操看着荀彧,满怀欣慰道:“若呀!你可真是我的宝贝。” 荀彧想吐,他不明白这么恶心的话,这人是怎么说出来的?如果有一日,他以下犯上,一定是主公太恶心了。 “我现在要去找董昭要符节黄钺。”曹操含笑说完,就准备上马离开了。 “主公,是杨修……袁太仆嫡亲外甥。”荀彧忙拉住曹操的马鞍,低声道。 曹操直接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他怎么忘了这一点?明明阿姊跟自己说过呀?当初袁家被屠,杨彪因为对爱妻不离不弃,惹了董卓厌恶,西迁长安之时,受了许多的苦楚,袁家三姐妹曾经在京城很有名的。 “袁家大兄,孟德思你念你日夜难寐啊!”曹操突然哀嚎一声,策马就跑去袁基墓前痛哭。 袁家大兄走了还为自己诸多谋划,他突然就不羡慕袁绍了。袁家大兄曾经对袁绍那么好,自己羡慕了那么多年,现在就不羡慕了,因为他也得了大兄偏爱! 曹操在洛阳,每月总会有一两日去袁基墓前哭一场,甚至还经常去袁家老宅转一转。所以他当街这一嗓子并不奇怪,只是让人觉得他这人重情重义。 “大兄啊!你走了这么些年,还在庇护孟德。”哭到这里,曹操捶胸顿足道:“大兄啊!你怎么就走了?怎么就走了呢?你活着该多好?我家子修就要成婚了,定的是蔡家女,我家子安还给他酿了世间最烈的酒,你活着咱们一起品酒,该有多好?” 哭到这里,他还在
哀嚎:“大兄啊!旦儿很好,我为他取名丁瑚,待有朝一日定会为他恢复袁姓,他聪慧懂事。还有,鉴儿也是,这孩子……” “袁鉴何在?”曹操正哭着,身后传来一声质问,曹操扭头一看,却见杨彪站在自己身后老泪纵横。 曹操再往后一看,高顺站在一边,脸上有掌痕,显然没拦住。 吸吸鼻子,曹操从怀中拿出一个毛边的棉布手帕,擦了眼泪鼻涕之后继续塞回去,打着哈哈,理直气壮道:“太尉说什么,孟德怎么听不懂?” “曹孟德,你……狼子野心。”杨彪喘着粗气,怒喝道。 曹操如今可不怕他,毕竟他宝贝儿子都是自己的贤才,直接道:“都是大家帮衬,天命所归而已。” “你……”曹操就这么承认,让杨彪直接气的手都发抖了。 “气大伤身,太尉可莫要气坏了。”曹操体贴的将杨彪扶住,对着他身后的杨修,笑的无比和蔼道:“好好好,真好啊!真真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真真是个好孩子……” 孩子? 杨修脸一僵,他还没有投奔曹操,而且……为何表兄没有说曹操是这样的人?自来熟的可怕…… 曹操重重的在杨修肩膀上拍了拍,然后对杨彪道:“孟德还有皇命在身,太尉你随意。” 原本曹操挺不喜欢总是要跟他作对的杨彪杨太尉,但是现在不同了,他是自己人,那自己这个主公就要大度一些。 哈哈哈哈……只要一想到杨家也是自己的人,曹操就觉得这人看着也不讨厌了。 自己人,脾气臭点儿就臭点儿,能干就好! 欣儿说过的,主要属下能干,宽仁大度才是主公应有的胸怀! “我生是汉臣,死也是汉臣,绝不会……绝不会对不起……皇上,对不起……”杨彪后面的话有些说不下去。 曹操刚想说话,就看到杨修祈求的眼神。 杨修长得好看,身姿修长,正是曹操喜欢的人才,所以他没说话,直接走了,去找董昭要符节黄钺。皇上给自己个虎符,都得自己去要,可见如今的朝堂,小皇帝除了在朝堂上发脾气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可小皇帝身为大汉现在唯一的帝王,当众下达的圣旨,曹操势大,自然就是有效的。 有人找杨彪讨论迁都之事,他们继续抗争,许是皇帝就改了主意。但是杨彪突然就病了,一病不起,头发似乎都在一夜之间变成了霜色。 刘协听到杨彪病了,还出宫来看他,见杨家满目疮痍,杨彪住的屋子连门都没有,只有草帘挡着。杨家随从大都依墙而居,头无片瓦…… 看到太尉家如此破败,刘协突然就有些惭愧。他之前还觉得太尉舍不得给自己花销,如今看来他是真的贫穷。 “太尉,你怎么了?”刘协看到几日未见就苍老了不少的杨彪,张口问。 杨彪忙起身跪在地上,边咳嗽边道:“恭请陛下圣安!” “太尉,你快些起来,你生病了,应该好好养着。”刘协看着他,劝道。 杨彪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然后趴在地上浑身颤抖,好一会儿才重重的朝刘协磕了一个头,哽咽道:“陛下,臣无能,不能在为陛下分忧,您要好好保重自己。” 刘协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好几步,然后躲在床后,小声道:“你到底怎么了?太尉,你别这样,朕害怕。” 杨彪颤颤巍巍的抬头看着刘协,柔声问:“陛下,你是不是不喜欢读,也不喜欢习武?” “没有,朕知道,朕身为皇帝,得做天下表率,就得好好学。”刘协低着头,小声道。 杨彪深吸一口气,看着他,第一次眼中没有恨铁不成钢,而是继续道:“陛下,如今的朝廷委屈陛下了。” 刘协走过来,伸手扶起杨彪,然后道:“当初朕没有被选做皇上就好了。” “太尉,我是不是很没用?”刘协扭头看着杨彪,叹气道:“好像很多人都对我很失望,上回我睡着的时候,听到曹爱卿叹息说,如果我是武帝那样的人物就好了。” 杨彪闻言一顿,莫名的心中有些欣慰,原来曹孟德也是真的想过忠于朝廷,忠于陛下的。 “可是读真的太难了,我也不喜欢写字,还有习武……”刘协皱眉道:“我想做父皇那样的皇上。” 杨彪闭上了眼睛,心道:毁灭吧!这破败的朝廷经不起再来一个灵帝这样的帝王了。 “父皇想要什么都有,我什么都没有,我这个皇帝好没有意思。我是大汉的皇帝,全天下之人不都该听我的?”刘协难得看到这么和蔼的太尉,就说了心里话。 等刘协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久,突然看到太尉靠着墙似乎是睡着了,然后还忍不住惊呼
:“这个本事好特别,有这个本事,都不需要床了?” “阿父近日身体……”杨修走进来,恭敬解释杨彪现在身体特别糟糕。 刘协点点头,便走了,走之前还将杨彪挂在上墙的剑鞘拿走了,只因为上面有个他喜欢的宝石,至于宝剑……直接被他扔到了地上,这东西太沉,一不小心还会让自己受伤。 “为父老了。”杨彪在刘协离开之后,泪流满面,哽咽道:“真的老了,日后任何事都无须向我禀告了。” “阿父……”杨修低声问:“曹公问您想去许县看看吗?蔡先生会在那里。” 杨彪想要拒绝,杨修却道:“阿父,去吧!表兄说去了你就会知道我们的选择没有错。看看总是不会有错。” “鉴儿可好?”虽然当日曹操什么都没说,但是杨彪却已经知道,袁鉴还活着。 “表兄在徐州,旦儿,不,丁瑚也在徐州。”杨修低喃道:“为了让表兄活下来,舅父毁了他的容貌。表兄说世上再无袁鉴,只有……刘圆。” 曾经在长安,杨修也曾见过他的,可是他却不知那是自己至亲之人。甚至还曾因为吕布牵连讥讽过他。 刘圆,杨彪眯着眼睛,很快就想到了吕布那个毁容的妻弟…… “袁士纪不愧是袁士纪。”杨彪突然哈哈大笑,随即闭上眼睛。 良久,杨彪才道:“送跟你阿母去许县吧!让曹孟德也把三妹她们送去,让你阿母高兴高兴。” “袁家女娘才智都不俗……曹孟德啊!”袁家儿郎死了不少,但女眷大都在,曹孟德护住袁基子嗣,这些人怎会不被触动? 杨彪病重,提出想去许县探探的要求,刘协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心中很是感慨,虽然太尉很凶,但是太尉是忠于自己的。 离开洛阳的那日,杨彪以为自己会哭,但是他没有,他坐在马车上,牵着老妻的手,柔声道:“后半生,我都听你的。” 说完又看了看坐在对边的女儿道:“倒是让薇儿跟着阿父吃苦了。” “阿父,跟着你跟阿母,我就不苦。”杨薇扬唇笑道。 不管是西迁东归,还是此次去许县,阿父阿母都没有丢下她,她就觉得很好。见多了离散,她很不喜欢。 杨袁氏红着眼眶,她知道自己愧对相公,在得知外甥们平安的消息之后,她就瞒着相公,给儿子大开方便之门。她想说这是朝廷欠他们袁家的,可她也知道枕边人有多忠于这个朝廷。 愧疚自责,对方到头来却没有一声斥责。 “对不起。” 老妻的眼泪掉到自己的手背上,杨彪轻轻的摇摇头道:“事已至此,岂是你我能左右的?曹孟德既是袁士纪推出来的,我且要看看他有几分能耐?” “太尉,可有热茶,舍我一杯?”走了几日之后,贾诩骑着马在外面喊道。 杨彪掀开窗帘,看着他问:“你……”他想说你何时背叛的陛下,可却说不出口,因为如今他们做了一样的事情。 “滚吧!我不愿与你同行。”杨彪眼睛微垂,淡淡道。 贾诩拱手道:“我答应主公,会照顾太尉跟夫人的。”名为照顾,实则监视,主公对杨太尉并非完全相信。 杨彪放下窗帘,骂道:“竖子!” “气大伤身,既然已经决定不管了,先,咱们就什么都不管,安安生生的过好余生。”杨袁氏拉着他的手,安抚道。 杨彪深吸一口气,不在说话。 到了许县,杨彪原是准备先让随从择一个不错的府邸,哪怕是偏远一些的也行,但是马车却一路拉着他们往西南走,随从们却都在入城之后被扣押了。 “这是要去哪儿?”杨彪探出头,开口道,刚说完却看到讨人厌的高顺,直接冷哼一声,眼中充满了厌恶,这人助纣为虐当初帮吕布,就等于帮董卓……虽然是连襟,但是自己瞧不起他。 “二姊,娘子让我来接你们。”高顺对着马车内的妻姊扬声道。 杨袁氏应了一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髻,然后坐直了身子。 当初董贼当政时,妹妹对自己多有照顾,娘家被屠,她曾听怨恨过……如今怎会不知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妹妹的苦衷? 看到父母没吭声,杨薇也没多嘴叫小姨丈。 马车走了很久,足足有大半日,才停了下来,杨彪下了马车,才发现竟是到了军营。 “这是什么?”杨彪没有吭声,一手拉着女儿,一手跟老妻相互搀扶着走过军营,来到后面一个高墙之地,打开侧门……就看到平生从未想过的美景。 郁郁葱葱的一眼望不到天际的高大农作物! 贾诩惊呼一声,撒腿就跑,跑的鞋子掉了没有顾的
上,就往地里冲,这比荀若给自己画的图可是差了太多,这一片片,都是什么? 看看老天,再看看面前的玉米地,地头还有个夫人带着几个孩子将掰下来的玉米,扒的留了一层薄薄的叶子然后放入沸水之中。 没多久,就在贾诩跟杨彪一个个摸过去,满心都是疑惑的时候,妇人将煮好的玉米递了过来。 “二姐,姐夫,还有小薇,这位……先生,这叫玉米,你们尝尝。”袁三娘脸上的笑容很灿烂。 杨袁氏有一瞬间的呆滞,她怎么也想不起三妹这次这般欢喜是什么时候?似乎是在闺阁之中,她们三姐妹一起打闹的时候。 袁三娘现在有很多的事情要忙,曹夫人去了徐州,陈留的许多事都交给了她们来做,她负责的是陈留的春耕秋收时,给那些帮工的百姓登记的工作,但是听到二姐想见她,她就快马加鞭带着孩子们过来了。 “这是什么?”杨彪吃着玉米恍惚问。 贾诩左右开弓,一手拿了一个,边吃边道:“神仙赐福,某一日主公醒来,就在他枕边有了这个神种。” “说人话?”杨彪一顿,呵斥道。这种话不过是哄哄普通百姓,自己怎么可能相信? 贾诩苦笑道:“太尉,真的不是我不好好说,是荀若就这么告诉我的。” 杨彪瞪了他一眼,扭头看着高顺问:“你说?” “就是神仙赐福,也不是一次了,我也见过两次,就是突然就出现了,主公有天助!”高顺理直气壮道。 杨彪不信鬼神,只是吃着玉米,然后听着当听到他吃的这一穗就有二百多颗种子之后,直接噎住了…… “你们就这么吃?”原本走路都颤颤巍巍的杨彪直接挑了起来,快步跑到锅边,看着一锅的煮玉米,捂着胸口就要晕…… 暴殄天物,这是多少的种子呀!就这么吃了? “你见过的都给我说说,还有什么?”贾诩吃了两个也不敢再吃了,而是走到高顺身边问。 高顺环顾左右,然后想到荀先生的传信,淡然道:“还有能够亩产近千斤的棉花,棉花可纺线织布,也可制成棉衣御寒,一百斤一家五口可半生不再受极寒之苦。” 贾诩没站住,直接跪了下去…… 杨彪也顿住了,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杨薇惊呼一声,就去拉结果差点儿绊倒,被袁三娘一把拽住了。 几乎每每来投奔一个谋士或者将领,得了主公信任之后得见玉米地,基本都会晕一回,高顺熟练的让人将他们抬回去。 “这个是朝廷的杨太尉?”夏侯渊看了一眼,然后低声命令道:“决不能让玉米的消息过早传出去,百姓们都好好安抚安抚。” 高顺恭敬的点点头,然后道:“主公免了许县两年赋税,百姓们都没什么意见。” 夏侯渊点点头,想要瞒住整个朝堂不容易,里面人精不少,这也是阿瞒写信给他希望将杨太尉彻底拉过来的原因。 但是龙是虎,他来了许县都得给他们老实盘着卧着,若有造次,不管是谁的爪子都要直接剁了! 杨彪知道曹孟德要利用自己,但这次他真的是心甘情愿,只要日后曹孟德愿意将这些良种公布天下。 他已对不住朝廷,对不住圣上,但要是能对得住天下百姓,此生也能有所慰藉。 “来的路上各种花言巧语,还说什么后半生只想与我为伴……男人的嘴没一句实话。”杨袁氏看着妹妹,忍不住吐槽:“没有一日在家中歇息,都要住到地里去了。” “这算什么?”袁三娘直接道:“我还见过有个傻子脱了衣裳在玉米地里狂奔,叶子将他划得满身是伤,然后非嘴硬说是这样才觉得还在人间。” 杨袁氏噗嗤一笑,突然道:“不过看着他神采奕奕的,便也觉得这样也好。” “不若阿姊也出去谋个差事,不求钱多钱少,我就觉得如今旁人叫我三娘比叫高袁氏好听的多。我们在陈留的时候,只有妾氏们才会在府里呆着,夫人们都有自己的事儿做。”袁三妹拉着姐姐的手道。 “我能做什么?”杨袁氏缩缩手,有些不自信道。 袁三娘开口道:“阿姊你的才气是我们三姊妹之中最好的,怎么会没有事情做?就怕阿姊你忙不过来。” “……我再想想……”杨袁氏看着妹妹,犹豫道。 袁三娘看着姐姐道:“阿姊你还是别想了,明日就跟我出去帮一日忙看看。” “三姨母,我能做什么吗?”杨薇看着神采奕奕的姨母,再看看阿母,突然问。 她曾经跟蔡家姑娘见过面,听说她来了许县,原是想去拜访,却听说对方很忙。打听之后才发现,这边的闺秀是能出门做事的。<
> 袁三娘笑道:“能做的事情有很多,姨母陪你一一试一试。” 杨彪晚上回来听说妻女要出门做工,第一反应是要拒绝,但听说女儿很高兴。……迟疑了许久,咬牙道:“让她去做吧!他曹孟德带坏的风气,日后就得给咱们寻一个称心如意的女婿!” 杨薇在门外听着父亲愤怒的声音,突然就笑了。如果是能让自己像蔡家阿姊一样活的那般畅快,嫁人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借口给皇上修缮宫殿,曹操强留了小皇帝在洛阳待了三个月,等山药都收完了,这才表示可以出发了。 天气渐寒,刘协坐在马车上很是松了一口气,洛阳的冬天真的很冷,特别是自己每日还要上朝,还要读习武,真的很痛苦。 可是坚持了三个多月,他突然就觉得自己壮实了不少,连个头都高了许多。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喜欢读习武。 此去许县,除了一部分早就跟了曹操的,公卿百官基本上都有太多的表情,他们没有选择权,兵权在曹操手里,他们就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而造成这一切原因的是皇上,皇上迫不及待的想离开令他窒息的洛阳城。 曹操走之前就在城内贴了告示,表示皇上又要走了,如果想要随圣驾迁都就跟上,不想也会提供一部分的粮食。 曹操留了兵在洛阳,皇帝一走,这自然就是他的地盘,从前重建是给皇帝,现在重建是给自己,总不能让洛阳这么好的地方直接荒芜了? 秋耕已经结束了,大多数百姓自然不想离开。留下的百姓们也没想到皇上走了没多久,城中各处都在招工,男工女工甚至是童工都有,甚至还有工钱拿? 作为留守之一的杨修质问新的同僚的时候,对方不耐烦道:“你慷慨,你出钱出力去,咱们就是小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怎么着了?要不是留下的俸禄高三成,你当咱们愿意留?” 杨修一顿,想到家里的爱妻,捂着自己的荷包没有再说话,结果回去之后,却发现自家娘子接了记账的活儿在家里做。 杨修几次都想说别做了,自己能养家,但是看娘子坐在窗边算账,看着她久违的笑容,迟疑之后,只能加入。 杨修白天是主簿,傍晚归家是账房先生,时间一长,看着洛阳城内的被烧毁的房屋一座座被清理干净。 初雪降临的时候,看着百姓们拿着做工赚到的银钱租住了新建的房舍,忍不住暗骂了一声,却也在他们欢天喜地的笑容中,跟着扬起了脸。 洛阳重建需要时间,需要人口,杨修问守城的曹仁,能不能去别的地方骗……请些人过来做工,然后看看他们能不能留下来…… “主公说你心眼儿多,只要你愿意动脑子,就会有法子,果然如此。”曹仁说完,还伸手摸摸杨修的脑子,疑惑道:“这是咋长的?我怎么就没想到还能骗人过来?” 曹操带着小皇帝走得很慢,一路上都在给他介绍各种风土人情,偶尔还带他出门狩个猎、烤个野鸡,路上不用读,刘协倒是玩的很开心,甚至玩得开心,还会停留一两日。 甚至还没到许县的时候,刘协就封了曹操为司空,行车骑将军事,百官总己以听。 董承一路憋屈,原是想让女儿吹吹枕边风,毕竟曹操现在势大,他不敢轻易去抵抗。但谁曾想这一路,刘协但凡宠幸,只会宠皇后伏氏。 等到了许县,刘协已经玩够了,他路上还病了一场,是因为某日他睡不着觉,结果拉了董贵人胡闹,结果伤风了。 也正因为如此,董贵人被皇后责罚,就连董承也落了个教女不严的罪名。 天子迁都许县,曹操转身一变成了司空,让许多人都不能接受。甚至袁绍等人觉得是曹操挟持了天子。 可是很快这个想法就被打破了,据说是天子威逼曹孟德,要迁都许县。 “这怎么可能?定是那曹孟德往自己脸上贴金。”袁绍一脸的不信。 丑叹道:“主公,还真是如此,洛阳城落败,皇上吃不了苦,听说许县易守难攻,主动提的。” “他傻了吧?”袁绍撇嘴表示还是不信。 丑回道:“皇帝应该的确不怎么聪明。” “那咱们就这么……”袁绍可不想看着曹操势大,于是皱眉道。 丑摇头道:“主公当先静观其变。” 跟袁绍有相同想法的人不少,曹操此时带着皇帝入了许县,虽然宫殿不是很宏伟,但也是个五进的大院子,围绕这个大院子,则是百官的院落。 大则三进,小则就是一个院子。想住什么房子,就看能花得起什么价位了。 刘协没有掏钱就住进了大院子,院子修得很漂亮,虽然没有到刘协的预想,但是住进去很舒服。<
> “他这是将咱们圈养至此……”董承捂着胸口,喃喃自语。余光看到老太尉,忙祈求的看向对方。 杨彪拜见皇上之后,就回去继续’休息’,他此时顶着一头白发,虽然面色瞧着还行,但依旧老了,一步三喘的离开后,就关了院门谢客,自己带着妻女从后门上了一辆马车往西南驶去。 “姑母……”袁鉴看到一看自己就哭的二姑母,还没下跪,就被她一把抱住。 曹欣这次是秘密回来的,毕竟对外说的是她在徐州养病。可兄长大婚将至,她跟阿母都不想缺席,此行就极为低调。赵云没有跟来,主要是他太显眼。 曹欣牵着丁瑚的手看到那个抱着袁鉴哭的浑身打颤的妇人,然后推了推他,小声道:“瑚儿乖,过去抱抱那位夫人,给她你的勇气,她就不会难过了。” 丁瑚迟疑的点点头,小脚一探,就一点点的挪了过去。 “夫人,你别难过了,瑚儿给你抱抱,你……”丁瑚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这个妇人猛地扑向自己,要不是刘圆阿兄在,他都差点儿吓得叫了出来。 “不惊不慌,瑚儿要稳重,稳重!”杨袁氏是跟袁基一同长大的,她比袁基小了不到两岁,所以对幼年的兄长还有几分印象,看到丁瑚的一瞬间就没忍住,只是突然耳边听到小家伙颤颤巍巍自我安慰的声音,就怎么也哭不出来了。 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