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徽不太相信这是历阳郡的府兵前来攻打,因为王牧之如果肯派兵的话,他不会之前只字不提,而且隐瞒此处的情形。因为如果他要利用此次机会进入居巢县的话,完全不必隐瞒,起码还能得到自己这些人的内应帮助。 如果说是因为陆展被杀之事而出兵,那也不可能。徐老四今日午后才离开居巢县,现在这个时间绝无可能抵达历阳郡,也不可能将自己的求援信交给王牧之。 内讧倒是有可能的,但看起来似乎也不像,因为整个东南城都在打斗,范围很大。若是内讧,不会有这么大的动静。毕竟流民士兵不过百余人罢了。 “不管发生了什么,咱们不用去掺和。怪不得我们等不到他们,原来是出事了。呵呵。”李徽呵呵笑了起来。 众人恍然,难怪久等流民帅不至,确实是发生了变故。 “好运气啊,咱们这叫吉人自有天相。哈哈哈。”蒋胜低声笑道。 “蒋胜,去将院门关好。咱们看清楚状况。”李徽沉声吩咐道。 蒋胜连声答应,带人去关门。之前院门都没闩,就为等着对方前来,到现在还虚掩着,现在确实得关紧闩牢了。 众人趴在墙头看着外边的战况,眼见战况激烈,而且范围扩大。不久后,不远处的十字街口也发生了追逐和厮杀。双方似乎势均力敌,打了难解难分。 很快,从东街方向冲过来一群人,人数着实不少,似乎有数十人之众。他们疯狂奔跑,方向正是县衙前门广场方向。李徽等人立刻紧张起来,难道说这伙人是冲着县衙而来的? “都准备好,他们若是攻进来,咱们便动手。”李徽低声下令,抽出短剑在手。 众人顿时紧张了起来,看来今晚终究要厮杀一场。 所有人目光都盯着飞奔而来的数十名黑影,那数十人奔到县衙前数十步外时,李徽等人借着不远处起的火光也看的仔细。他们衣衫褴褛,趔趄奔行,有高有矮,竟然是一群流民。 就在此时,后方街道上出现了五六条黑影,他们手中持有兵刃,直冲冲的飞奔过来,口中发出笑噱叫骂之声。 “别跑,他娘的。跑什么?跟咱们去水寨享福,不比在此挨冻受饿强?” “哈哈哈,就是。燕国逃来的女子,滋味不知如何。今晚拼了老命,总得抓几个回去尝尝。” “哈哈哈。” 那几人一边笑谑,一边飞奔过来。数十名流民见状惊叫起来,四散而逃。后方那几人冲上前来,伸口中一边笑骂,手上乱抓乱搂。 这群流民中显然大多数是妇孺,一个个惊叫逃避,惊慌失措。 “他娘的,都是些丑八怪。老六,咱们走眼了。” “可不是么?都是老菜梆子,倒胃口。这些货色可没用。” “老七,捉那几个小的,起码嫩些。” “说的很是。” 几名持着兵刃的男子一边追人,一边口中不三不四的说着浑话。他们确实放弃去捉大人,而是朝着几名身形矮小的流民女童扑去。 其中一人伸手抓住了一名女童,一把抱在怀中哈哈大笑起来。那女童拼命挣扎,哪里挣的脱,情急之下张口咬住那人手臂。那人痛的大叫,将女童摔在地上,抬手便是一刀。 女童惨叫一声,旋即一动不动。一名流民女子尖叫着扑上前来,抱着那女童大哭起来。 “天杀的,你们这帮天杀的,阿芳,阿芳,你醒醒啊。我苦命的娃儿。” “老六,你杀她作甚?”旁边男子问道。 “老子手上被咬下一块肉来,这小鬼找死。不能怪我。痛死老子了。”杀人男子查看着手臂上的伤势骂道。 突然间,那抱着女童尸身的妇人站起身来,一头撞向杀人男子。这一撞用尽那妇人全身之力,带着彻骨的仇恨撞来,便听到一声闷响,那男子被撞了个趔趄差点一屁股摔倒。只觉得胸口剧痛无比,几乎无法呼吸。他迅速调整过来,口中大骂,上前挥刀砍下,那妇人也被砍倒在地。 老六兀自不解气,挥刀乱砍,砍得血肉横飞。 旁边同伴叫道:“老六,这是干什么?” “全给我杀了,一个不留。哎呦,老子肋骨怕是被她被撞断了。痛死老子了。当真晦气。”杀人男子捂着胸口叫道。 其余几人闻言哈哈大笑道:“老六今日是倒了大霉了,罢了,听你的,杀几个给你解气,都是些老梆子菜。几个小的跑的快,都不见了,也没时间去抓了。杀几个解解气便是。” 这几人谈论杀人,就像是在谈论不相干的事一般轻描淡写。几人说着话,便开始朝着周围奔走的流民妇孺追赶,手中兵刃连挥,很快砍杀数人。 墙头上,李徽已看的红了眼珠子。眼前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李徽甚至还没决定要不要去帮那些流民的时候,那女童已经被杀。眼见这帮人又开始乱杀人,李徽岂能坐视不管。 “跟我宰了那几个畜生王八蛋。”李徽爆了粗口。 李徽说完,从高高的墙头一跃而下,提着短剑便冲了出去。赵大春和郭大壮也跳了出去,飞奔跟上。蒋胜等人见状忙下了墙头,打开院门冲了出去。 广场那几名男子正自扑杀妇孺,猛见几人迎面冲来,顿时一愣。待看到他们气势汹汹,手中握着兵刃,才反应过来。 “有敌人,一起招呼。”被称作老六的男子大声喝道。 李徽速度快,冲在最前面,目标正是老六。因为他是最先杀人的人。老六反应过来叫喊示警时,李徽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老六反应迅速,挥刀便砍,迅猛无比。 李徽在顾家和众护院学了些简单的打斗之技,知道这时候该格挡对方兵刃。于是用短剑抬起格挡。但这却是甚为忌讳的做法。因为对方手中是环首刀,是分量很沉的兵刃,李徽手中只是一柄轻薄的短剑而已,这般招架是要吃大亏的。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李徽挥手一档,便听喀嚓一声,对方的刀刃竟然像是破木一般断成两截。李徽手中的短剑竟然是削铁如泥的宝剑。 老六手中一轻,眼见刀刃断裂,正错愕间,李徽顺势上前,短剑挥出。老六急忙后跃,但胸口适才被那妇人撞得极重,身子不太灵活,后跃的距离断了两寸。下一刻便觉得胸口一凉,低头一看,顿时魂飞魄散。 李徽挥出这一剑正好横切过老六的胸前,深入两寸,将他齐胸切开。鲜血顺着巨大的切口喷涌而出,老六惨叫一声,仰天便倒。身子抽搐片刻,便当场气绝。 李徽吁了口气,心中再无第一次杀人的恐慌。这一次手刃此人,心中无比快意。转过身来,正看到赵大春一铁棍敲击在一名贼人的天灵盖上,传来头骨碎裂的声音。 另一边,郭大壮铁棍横扫,将另一名贼人拦腰扫出丈许,趴在地上口喷鲜血,眼见不活了。 剩下两名贼人见状,发一声喊转身便逃,此刻蒋胜他们才赶上前来,正待要追,李徽却制止了他们。追出去却是没有必要了。 “蒋胜,叫百姓进衙门躲避,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回头。快,招呼他们进衙门。”李徽大声喝道。 蒋胜忙大声应诺,带着人朝着周围叫道:“百姓们,快进衙门躲避。我家县丞大人保护你们。外边危险的紧。” 周围胆战心惊的妇孺已经目睹了他们杀敌的一幕,知道他们是救自己的,于是闻言纷纷聚拢。众人将几名被砍伤的人搀扶着,会同二三十名妇孺一起进了衙门大院。李徽最后进门,命人将院门关闭,用木头撑的死死的。 …… 留下几名护院在围墙上警戒,李徽带着大春大壮来到大堂之中。 点亮烛台之后,李徽看到了挤满在大堂上的一众流民妇孺。她们一个个惊惶失措的挤在墙根下,惶恐的注视着李徽。这些人可以说是衣不蔽体,一个个瘦弱憔悴,浑身脏兮兮的。连屋子里都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诸位不要惊惶,我乃新任本县县丞,我会保护你们的。你们不要害怕。且留在这里,不要喧哗。等外边平息了,再作计较。”李徽温言说道。 众妇孺连连点头,明显情绪在慢慢的稳定。 李徽沉声再道:“谁能告诉我,外边发生了什么事?怎地打了起来?追你们的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