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医生,上午好啊。”
熟悉的声音在杨沐桐耳边炸开,让她身子一僵,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警惕心在这一刻迅速升起。
她一边想着万一陈叶说了什么暴露他们关系的话自己要怎么糊弄过去,一边干笑着回了句:“上午好,陈医生。”
她的抗拒透过皮肤的每一个毛孔扑向陈叶,让他既觉得不忿,又觉得好笑。
至于这么大反应么,不就打一声招呼
他没忍住,哼了声,声音极轻,除了近在咫尺的杨沐桐,没有第三个人听见。
杨沐桐的面色立刻又是一顿,防备地瞥他一眼,整个人更加僵硬了。
陈叶余光扫了一下她抿着嘴角的脸孔,感受到她身上那股看似平静实则紧绷的气息,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低头开始写会诊意见,笔尖在纸张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音。
杨沐桐原本在写出院小结,这会儿注意力也不在这上面了,接连打错了好几个字,心里终于升腾起一丝懊恼。
这种懊恼主要是对自己不镇定的表现,他们过去的事其实已经是老得不能再老的老黄历了,就算拿出来说,其实也没什么,医院里新闻大把,就连某个科室的医生狂追另一个科室医生都快成功了,却还被别人撬了墙角这种事,大家都议论不过一个月,现在人家同一个单位上着班,互相还请会诊呢,更何况她和陈叶只是年少无知时候早恋过。
但她就是莫名其妙的不想让别人知道,只要想到人家会说“他们居然在一起过啊”,或者“他们怎么会在一起”,就会让她想起当年周悦跟她说过的话。
“他成绩好敢这么干,你凭什么,凭你年级排不进前一百,还是凭你物理居然不及格无聊跟你玩玩而已,你还当真了你看看你的成绩,一塌糊涂,就这样你还敢早恋,当你是天仙吗长得不是闭月羞花,还不好好学习,以后他去了重点大学,你去读大专,人没了,前途也没了,你就哭去吧”
“你现在谈恋爱的笑,以后都是吃苦流的眼泪男的没化还能去扛大包,你能吗他去读大学,一大堆的漂亮女同学,还有共同语言,你一个黄毛丫头算老几”
“杨沐桐,明天你就跟他分手,不要逼我去找你陈叔叔和孟阿姨,那样不好看。也不要玩心眼,下个学期学习还退步,你就从这个家里滚出去,杨家丢不起这个人”
她的母亲,曾经指着她的鼻子,疾声厉色地说了以上这番话,她吓得腿都软了,眼泪不停地流,觉得既羞耻又难堪。
第二天她就跟陈叶说分手,理由是家里不同意。
后来想想,母亲的话虽然有些难听,但其实是没有错的,学生的任务是学习,她做不到一心二用一边学习一边谈恋爱,就不该分不清轻重。
只是每次想起,都会觉得难堪,哪怕已经很多年,依旧记得母亲当时隐藏着不屑的眼神。
“凭什么”这三个字,好像是在说她和陈叶不般配一样。
她下意识地撇了一下嘴角,又立刻回过神来,迅速恢复正常的表情,但还是让陈叶看到了。
他有些疑惑,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但也没有打听,只是问了句:“陈医生,上次那个人,没有再来找你们吧”
原本大家就明里暗里都在注意陈叶,闻言倏地都看过来,好像发现了什么八卦一样。
杨沐桐头皮一紧,忙解释道:“上周33床那边的事,当时我想劝架,差点被误伤,是陈医生过来看朋友,刚好碰见,帮了个忙。”
说完又扭脸看向陈叶,笑着道:“没事了,上次没来得及跟陈医生道谢,不好意思啊。”
看起来一派客客气气的,眼里却充满了懊恼和警告,陈叶看着,心里暗笑不已。
但面上神情却和煦如三月春风,“没关系,小事一桩,举手之劳,杨医生不用放在心上,我还没来得及谢你照顾我朋友。”
谭敏闻言好奇地问了句:“陈主任你朋友在我们科生孩子吗”
“8床的郑妙仪,是我好朋友的太太,刚好是杨医生管床。”他笑着点头应道。
大家恍然大悟,连声说巧,就连杨沐桐,尽管已经知道几天了,都还是觉得有些惊讶。
陈叶把写好的会诊单递给对面的谭敏,说了句:“哺乳期失眠不好吃太多药,开一点谷维素,主要还是靠物理疗法,她什么时候出院回家在医院人多,也影响睡眠,回家会更好一点。”
“她生的时候肩难产,差点大出血,这才第四天,还要几天才能出院。”
“那就看能不能换个安静点的病房吧,给她做一下理疗,按摩之类的,放松点,也能改善睡眠,或者请中医科来看看,有没有不影响哺乳的中药喝一点。”
“行,我知道了,谢谢陈主任啊。”
陈叶回了句不用,有人又试探着问起他去美国是在哪个医院进修,他应了以后,大家就顺着这个话题聊起来,虽然还不熟,但大家对他好奇呀,而且他去美国之前还在大院待过几天,总有社交牛逼症同事能和他聊起来。
杨沐桐听得有一句没一句,敲完出院小结,发现学生把出院病历和大病历首页都写了,也没什么要改的,便有些发呆起来。
她正出着神,忽然间觉得自己的白大褂被扯了一下。
她以为是错觉,没理会,过了几秒钟,就又被扯了一下。
这下没办法忽略了,便低头去看,便看见陈叶的食指正抠在她白大褂口袋的边沿,轻轻地拉了两下,顿时一愣,随即险些大惊失色。
杨沐桐的脸色变了变,下意识就看向另一边,发现没人注意到他们,心里这才松了半口气。
然后扭头朝他狠狠瞪了一下,飞快地又恢复正常眼神,一副询问的表情。
陈叶没有错过她的白眼,眼睛弯了弯,把手指收回来,在自己的衣兜里掏了掏,掏出一片巧克力,在桌子底下递过去。
杨沐桐没接,甚至都当没看到,别了一下自己白大褂的衣摆,将衣兜扯到腿上来。
陈叶微不可察地啧了一下,又把手里的巧克力往她那边递了递,还朝她挤了挤眼。
杨沐桐一愣,随即有些崩溃,这人他妈有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