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下面和门外都是议论纷纷,似乎都不敢置信薛俊才竟然输了。内行人看门道,外行人看热闹。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村民们可不懂考的什么,只知道秀才老爷说薛俊才输给薛家狗子了。
薛俊才输给了薛狗子?
这,这实在是太令人吃惊了,要知道薛俊才可一直是余庆村年轻一辈中最为出色后生,哪个提起他不是竖起大拇指。
“何前辈,乔前辈,这是不是弄错了,一篇弟子规……”
何秀才用目光示意了一下,便有两人上前将薛俊才和薛庭儴的卷子展开并持起,展示给众人看。
就见其中一张宣纸上,字迹筋力丰满,端正美观。而另一张宣纸上,字写得也不差,却是虎头蛇尾,越到后面越潦草,上面甚至有墨迹点点。
“薛庭儴一字不差,卷面上无涂改墨迹,乃是上佳的品相。而薛俊才并没有默完,其中也有错漏,所以这一场薛庭儴胜。”
“俊才!”薛青山诧异道,目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他还想说什么,却被杨忠拉了一把。
薛俊才一直没有抬头,直到此时他才僵硬地抬起头来,红着眼睛看了薛庭儴一眼。
……
接下来是第二场,这一场就回归到正常的考校功课了。
由何秀才问,两人答。
“求古寻论,散虑逍遥何解?”
“探求古人古事,多读至理名言,就可以排除杂念,自在逍遥。”薛俊才上前一步,答道。
“孟轲敦素,史鱼秉直。庶几中庸,劳谦谨敕何解?”这句话是问薛庭儴的。
他微微一沉吟,道:“孟子崇尚朴素,而史官子鱼秉性刚直。讲的是做人要尽可能合乎中庸的标准,必须勤劳谦逊,谨慎检点,懂得规劝告诫自己。”
“省躬讥诫,宠增抗极下一句是什么?”问这一句时,何秀才并未看向两人中的任何一人。
薛俊才还在愣,薛庭儴已经答道:“殆辱近耻,林皋幸即。”
“罔谈彼短,靡恃己长何解?”
这一次薛俊才没有落下,忙说:“不要谈论别人的短处,也不要依仗自己有长处就不思进取。”话音还未落下,他却是脸颊热,不知是羞恼还是自惭。
“好!”何秀才击掌一下:“答得都还不错。”
忽然,他又道:“水榭。”
薛俊才愣了一下,薛庭儴目光闪了闪,答:“山斋。”
闻言,薛俊才方反应过来,何秀才这是在考对子。
学童未入大学之前,除了基本的三百千千,还要学、、、等。
而其中像、,便是教授学童懂得声律规则,及排比对仗。在学习平仄切韵的过程中,同时开始了解和掌握诗韵,并习得大量的词汇和古人典故。
时下有这么一种说法,蒙学过的的学童,没有几个不会对对子。
尤其是这种简单的对子和对联。
在连吃了两次亏后,薛俊才明显学聪明了,几乎是何秀才方问罢,他不再等候观察是问谁的,便抢先答了出来,以至于薛庭儴连着几次都没能抢答成功。
看得出薛俊才学业学得不错,何秀才出的对子,几乎没有他答不上的。
“老夫最近因心生感叹,偶有所得,得出一上联,至今未能得到合适的下联。此番说来考考你二人。对你们如今来说,可能有些太难,但尝试一下也无妨。”何秀才收回目光,看向乔秀才:“乔老弟若是有兴趣,也可以试一试,以解为兄多日冥思之苦。”
乔秀才微微一哂,知道这是何秀才生了较量之心。
俗话说无第一,武无第二。这附近几个村里,就他和何秀才考中了生员。何秀才在外头的名头一直不显,会心存比较,他也能理解。
“何兄但说无妨。”
何秀才一抚胡须,道:“一人是大,二人是天,天大人情,人情大过天。”
薛庭儴目光一闪,眼神在上两人的脸上划过,又落在薛俊才脸上。见其低头做沉思状,他便也垂下了头。
堂中一片寂静,都不敢出声,怎么也想不通明明是考校两个小的,怎么这两位也对上了。
忽然,一声清脆的击掌声响起。
就见乔秀才抚掌道:“双木成林,三木成森森林木茂,木茂林化森。”
薛庭儴暗忖:其实这对子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平仄对仗都不难,难的是化字。
何秀才的一人化为大,二人化为天,其后对仗两句有画龙点睛之效。而乔秀才用双木成林,三木成森对之,可谓是绝佳。
其实他也对上了,在乔秀才之前,只是清楚这一题主要考的并不是他和薛俊才,才会默不作声。如今乔秀才既已对上,他自然也就不用怕专美在前,毕竟追根究底,考得还是他和薛俊才二人。
他抬起头来,道:“小子也有了。”
薛狗子已经病了好些日子,脸都瘦脱形了,也就显得眼睛越的大。
招儿一直觉得小男人的眼睛是世上最好看的眼睛,虽然这眼睛在面对她时,总是厌恶、抗拒占多数。
事实上,薛狗子浑身上下也就这双眼睛好看。他打小生下来就体弱,二房两口子好不容易将他养活,平日里看得也娇惯。村里和他同龄的男娃子都是皮肤黝黑,健壮得像头小牛犊子,唯独他苍白消瘦,沉默也寡言。
不过招儿素来霸道,从来不许人说小男人,谁说她就跟谁急。因为这事,她同村里不少丫头小子们都打过架,虽还是有人背地里说,到底没人再敢当着人面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