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说得非常详细,在下还有一两句要补充。”郑安顺说道,“荆州一带商埠活跃,财源无限。我们郑家其实早想将生意做过来。但是这处地方简直是针插不入水泼不入。所有的商家皆以欧阳家与段家为首领,对他们惟命是从。因此这些年来,我们宁愿走远路到湖扬一带采货,也极少在近处的襄州港经商。在这里,只要欧阳君发了一句话,没人敢卖一两粮盐给咱们,连走单帮的小盐枭也不敢。”
“想不到欧阳家与段家这两条地头蛇,这么牛,连你们郑家的面子也不给。这真是应了那句话,强龙难压地头蛇。”秦慕白说道,“如此说来,事情还有些棘手了,我还是小看了他们了?”
“的确是有些棘手。一来欧阳、段这两家并非是任人欺负的普通商人,他们在本地很有势力,也很精明很谨慎;二来,他们自称没有这么多粮盐,我也不能争辩说他们有。因此,主动权反而握在他们手上了。”郑安顺说道。
“慢着。”李恪道,“他们既然没有这么多粮盐,为何还主动来找你,难道是吃饱了撑的故意撞上去消谴你这个郑家大少爷,得罪你们郑家?这对他们没好处吧!”
“殿下睿智!”郑安顺微然一笑,“商人逐利,唯利是图。显然他们是想赚钱的。他们主动找上我嘛,大约有两层意思。一则,他们是想向我表明和示威,假如我们郑家想在襄州做生意,就只能和他们两家合作,并看他们的脸色行事;二则,就是他们私下里,可能有这样一批数量巨大的货物,是来试探我的!”
“极有可能!”秦慕白与李恪异口同声道。
“那你打算如何征得他们的信任?”
郑安顺自信满满的微然一笑:“他们所怀疑的,无非是两点。一是我要这么大的一批粮食有何用;二是,我如何运走这样大的一批粮食。”
“用处?”李恪眼睛一亮,一抚掌,“这个我帮你。明日我就召集刺史府众位职官议事,跟他们说,本王收到朝廷密令,命我在襄州筹措粮草,务必在今年秋收之后筹到一大批的粮食,运往关中朝廷粮仓,以备不时之需。”
“妙,可行。”秦慕白说道,“朝廷要大批征粮,无非是为战争做准备。殿下放出这样的消息,他们可就有得猜了。但既然是‘密令’,就事关社稷机密,谁又敢说破?因此对于商人来说,他们就能看到无限商机了!”
“呵呵,这样行是可行……唯一的坏处,就是段荣基肯定会趁机在粮价上狠宰郑安顺一刀。”李恪笑道。
“那倒是无妨。若能制造出这样的空穴来风,我也就好取信于段荣基了。”郑安顺说道,“至于转运手段,就更好解决了。稍后议定了,在下就派人往数处港口码头送信。我郑家行了几代人的商,区区几条大船还是凑得出来的。只待这些大船出现在汉江水面,想必欧阳君与段荣基就不会再怀疑了。”
“如此甚妙啊!”秦慕白爽快的大笑,“段荣基和欧阳君这两只老狐狸,接连看到这么大的动静,还能再生疑吗?哈哈!只是不知道,你们郑家的大船有多大呀,比襄州军府号称‘神鱼飞船’的大船如何?”
郑安顺笑了一笑,说道:“神鱼飞船在下倒是见过,是由吴越一带的福船改造而成的军船。改造之后的这种船倒是结实,可扬帆入海耐得住风浪与冲撞,但是装载量却只能算是一般了。我郑家的大船多半都在蓬、瀛一带活动,往来行商穿棱于新罗国、百济国之间,偶尔也曾去过一两次日本国。因此,无论是装载量还是结实程度,都还略胜福船一筹。”
李恪不由得惊讶的瞪了瞪眼:“郑少爷口中的‘略胜’,那肯定就是胜出很多了。你就直说吧,郑家大船比福船多装几倍的东西?”
郑安顺谦虚的微笑:“大约……两到三倍吧!”
“我……操!”秦慕白心里就在骂了:神鱼飞船已经算是江河之中绝无仅有的巨舰了,那郑家的船岂不是像舰母了?这户人家,真是变态……!
“但这么大的船在江河之中不会搁浅么?襄州的何处码头又泊得下?”李恪又问道。
“殿下所虑甚是。”郑安顺说道,“一般这类大船只在海上行走,偶尔会入长江。因此我与段荣基、欧阳君他们商议时说了,我若是调来这样的大船,他们需得想办法将货物运到荆州,以便我装卸。”
“好极了!”秦慕白说道,“我倒要看看,他们用什么东西,把这么大批的粮盐运出襄州境内!”
“到时秦将军再带兵捉拿,捉贼捉赃。”郑安顺微笑道,“如此,引蛇出洞的计策才算成功。”
“哪有这么简单。”李恪撇了撇嘴,说道,“这至少得要秦慕白能够保证,他麾下的襄州军府中,没有段家与欧阳家的眼线,但这显然很难。段荣基与刺史府司马韦嚣尘是连襟;韦嚣尘与军府果毅都尉杜成元是莫逆之交。另外再加上欧阳君在本地的号召力与影响力,心腹与帮手肯定无处不在。我甚至都怀疑,襄州军府一直都在帮他们保驾护航,本就是沆瀣一气的。”
郑安顺皱了皱眉头:“如此说来,反倒是我们势单力薄了?就算是引蛇出洞成功,那也极有可能拿对方没有一点办法?或者事先走漏了风声,竹篮打水一场空?”
秦慕白的表情凝重了一些,摆了摆手说道:“殿下所虑甚是,但是郑兄你也不必着急,且先按照计划,一步步慢慢的实施吧!军府里的事情,我自有办法将其摆平。说到底,我们最终还是要依靠军队的绝对力量,来与他们对抗的。这个任务,就交给我吧!”
李恪展颜一笑,对郑安顺道:“郑大少爷,你可以安心了。秦慕白很少主动拍着胸脯承诺什么的。但只要他答应了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而且,会做得很漂亮!”
郑安顺左右看了一眼李恪与秦慕白,呵呵的一笑,拱手道:“与二位这样的聪明人联手合作,真是莫大的幸事与趣事。郑某,甚感荣幸!”
“秦慕白,那接下来可就要看你的戏了。”李恪笑道,“你可别贪恋温柔,而忘了自家的正事呀!”
“贪恋什么?”秦慕白戏谑的一笑,“我的温柔,都在长安。”
“呵,居然在我面前打起幌子了!”李恪故意把脸一板,喝道,“你可给我老实点,并记得好好巴结讨好我。否则我就出卖你!”
“出卖我什么啊?”秦慕白笑道,郑安顺也笑了。
“你还嘴硬是吧?”李恪一本正经的说道,“万一我嘴快,把你和某某女侠眉来眼去、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流韵事告知了我那宝贝皇妹……哼哼,那可是够得上你喝好几壶了!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就是埋伏在你身边的奸细,高阳早就把我买通了!”
秦慕白与郑安顺一起大笑起来。
“殿下,做奸细也能做得这么光明正大、义正辞严,你也算是前无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