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阴云笼罩着天空,一如沈小楼阴沉着的脸,她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低气压。
昨日天色已晚,她在李妈妈屋里也没找到铜镜,今日一早却是把原身的样貌看了个清楚。
这张脸都瘦脱相了,两腮上没有一点肉,眼眶深凹下去,显得眼睛更大了。别说貌美,跟清秀都搭不上边,跟非洲难民似的,太丑了,太吓人了!
难怪昨天她扮女鬼那么成功,敢情是本色出演啊!
沈小楼对着水盆看了一刻钟,愣是没看出来这张脸跟她原来有半分相像。顶着这样一张丑脸,沈小楼能开心吗?
心情不好归心情不好,却一点也不影响她干饭,她的速度很快,可以称得上风卷残云。每样都吃,大口吃,一点都不挑剔。
站在外面的杨庄头提着心,冻得脸都麻木了,却一动也不敢动。
“杨庄头。”
突然听到姑娘喊他,杨庄头神情一紧,赶紧上前搭话,“小人在。”
沈小楼直奔主题,“把庄子和府里的事情说来听听。”虽然李妈妈已经说过了,但她想听听杨庄头怎么说。
“这……”杨庄头面带难色,迟疑着,好似不知如何应答。
“怎么,很为难吗?”
如昨天一样的腔调,杨庄头脸色一白,连连摆手,“不,不,不是,小人没有这个意思。姑娘啊,庄子上的事情小人是知道,可是府里……小人哪知道府里的事情?”
果然跟她猜测的一样,沈小楼没说话。
杨庄头心里打起了鼓,心里念头转得飞快,牙一咬,索性豁出去了,“姑娘,自打小人成了庄头就没去过府里,庄子上的出息都是府里的管事到庄子上来点收的,后来……后来您和李妈妈来了庄子上,府里人再没来过了,都是李妈妈经管着……”他连府里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他能知道什么?越说他越觉得憋屈。
即便杨庄头说得很隐晦,可沈小楼是什么人?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她并不在乎他跟李妈妈和不和,也不在乎他有什么小心思,他们不和才好呢,更方便她行事。
“那你先说说庄子上的事吧。”
“是,小人这就说给您听。”
杨庄头说得很详细,从佃户到地里的收成,全都说得清清楚楚,看得出在种地上他是一把好手。
“做奴才呢,就要有做奴才的样子。杨庄头,我觉得你比李妈妈聪明。”沈小楼一边往手上擦着药膏,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杨庄头早就被收拾地服服帖帖的,点头哈腰,极尽谄媚,“小人谢姑娘抬举,姑娘是主子,小人什么都听姑娘的。”
大壮昨天看到李妈妈倒在姑娘屋里,昏迷不醒,他偷偷看了眼李妈妈脖子上青紫的掐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心里有些幸灾乐祸,但神情也更加恭敬了。
沈小楼嗯了一声,眼风扫向李妈妈,“李妈妈呢?”
李妈妈伤了脖子,说话都非常费劲,但她丝毫不敢怠慢,“姑娘说的是。”头垂得低低的,连看沈小楼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以后庄子上大事归我管,地里的事归杨庄头管,至于李妈妈……”说到这儿她顿了一下,“年纪也不小了,姑娘我不是那等刻薄的人,别的事不用你做,你就在屋里做做针线活就行了。”
沈小楼肯定不会白养着李妈妈,给她安排差事颇费了一番心思。她倒是想撵她下地干活,可人放出去她偷偷往京城送信怎么办?洗衣做饭吧,又担心她使坏,她要是偷偷往饭里吐口水,岂不恶心死?
还是把人拘在屋里做针线活吧,就像她拘着原主那样。绣点帕子荷包什么的,送到铺子里还能创收。
李妈妈猛地抬头,脸上带着为难,“姑娘,奴婢年纪大了……”
“我知道你年纪大了呀,所以安排你做轻巧的活计,在屋里做做针线,风不打头雨不打脸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沈小楼一个眼神瞥过去,脸上露出恍然的神情,“哦,是不是多年未动针线生疏了?那有什么关系?学呗,练呗!老话说得好‘活到老学到老’,跟那七老八十的比,李妈妈可年轻多了,是吧?”
迎上姑娘似笑非笑的眼神,李妈妈慌乱垂下眼眸,“奴婢没有不满。”想到以后……她心里跟吃了黄连似的。
“没有不满便好,李妈妈也是当差几十年的人了,相信不会令我失望的。”随后转向杨庄头,“我新琢磨了个挣钱的营生,我很看好杨庄头,想交给你去做。杨庄头,你觉得你能做好吗?”
“能!小人能做好了!”杨庄头一脸激动,都没听是什么营生就急切地立下军令状,“能得姑娘看重,小人一定尽心尽力。姑娘说什么,小人就听什么;姑娘让做什么,小人就做什么。”
姑娘这是要重用他了呀!
“行吧,杨庄头是个能干的,机会给你了,我就等着看你表现了。”沈小楼本来就打算用杨庄头的,不过重用之前还是要敲打一番的。
又吩咐他,“你去给我请个大夫。”头沉,八成是风寒还没好透。
杨庄头一惊,“请大夫?姑娘是病了吗?”是在阎王殿沾了阴气吗?
沈小楼一个淡淡地眼神睨过去,杨庄头顿时闭嘴老实退下了。
从院子里出来杨庄头内心无比激动,老天爷,他终于时来运转了。打今儿起,他就是庄子上名正言顺的庄头了,虽然上头镇着姑娘,但姑娘和李妈妈能一样吗?
姑娘是主子,管着他是天经地义的。李妈妈算什么玩意?一个奴婢,在他头上作威作福十几年,今天终于出了这口恶气。李妈妈这霉倒得好,倒得妙哇!
杨庄头巴不得李妈妈永远倒霉,一个奴才,还妄想欺主?哼,老天爷是长眼睛的,都看着呢,这不就遭报应了吗?大快人心哪!
要他说,姑娘还是太心善了。要是他,早把这等恶奴打杀了。不过姑娘这样做自然有姑娘的道理,哪是他一个泥腿子能看懂的?他只要忠心姑娘,把姑娘吩咐的差事办好就成了。他瞧着姑娘邪乎是邪乎,但不是个好坏不分的。姑娘后脑勺都长着眼睛呢,只要他用心办差,姑娘会看在眼里的。
对李妈妈他也没放松戒心,现在她是倒霉了,谁知道她以后会不会再起来?
不,不,他不会再给她这个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