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的成绩下来,一班的同学在看到第一名是沈邵后,没有谁感到意外。反正他们平时听老师点名夸奖沈邵,已经听得有些麻木了。
下午第一节课是语,发卷子后,按照以往的习惯,是要念两篇班上写得比较好的作给大家听的。这次作的名字是我的父母亲,在一堆写自己父母有多辛劳,有多关爱自己的作中,沈邵的作显得格外显眼,甚至引得语组的老师为了打分还讨论了不少时间。
一班的语老师是个退休再聘的老头,每次上课前全班同学起身行礼说“老师好”时,这位老头都会认认真真回一个礼,然后再让同学坐下,进行上课。
“这次大家的成绩都有所进步,有几个知识点错误率比较高,同学们还要多注意,”古老师讲了一些大家出错比较多的地方,然后拿起两份没有发下去的卷子,“这次有两篇语组老师都觉得很不错的作,我给大家念一遍,同学们多跟着学习,争取下次把作写得更好。”
第一篇作念的是语课代表的作,沈邵在下面听着,觉得这个小姑娘写作水平确实很不错,作写得很感人,可以看出家里的父母对她十分疼爱,而她也很懂事。
“第二篇作是沈邵同学的,”古老师拿起卷子又放了下来,看了一眼讲台下的诸位同学,“最近一段时间我听到一些传言,大家都是初中生了,不是那些二三年级的小孩子,要知道分辨是与非。”
全班同学知道古老师说的是沈邵,所以都朝他看去。
古老师就当没有看到大家的反应,开始念起沈邵的作来。
“妈妈躺在冷冰冰的棺材中,我想流泪,可是想起大人们说,如果这个时候眼泪落下,会让妈妈走不了轮回路,所以眼泪又忍了回去。”
“爸爸走的那天,天气很晴朗,晴朗得我站在屋子里,都能看清他西装外套下的毛衣,毛衣是妈妈几个月前连夜给他织的,但是现在他却穿着这件毛衣,跟着别人去寻找幸福了。”
十二岁的孩子还是懵懂的,但也是十分善良的,作还没有念完,班上很多女生都红了眼眶,连那些平时比较调皮的男孩子心情都有些沉重,他们无法体会沈邵过的是什么生活,但是却知道,现在的他们,是完全不能离开父母生活的。
沈邵却做到了,而且还学习认真,性格又好,待人又热情,他们如果还在背后说他闲话,那就太坏了。
语课后,班上的氛围比以往休息时间显得凝重,杨宏强红着眼眶搂住沈邵的肩膀道:“小邵,以后我爸妈就是你爸妈,他们可喜欢你了。”
沈邵看着杨宏强这副模样,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背,爽朗道:“行啊,以后我天天到你家蹭饭吃。”
“那没问题,我告诉你啊,我妈的手艺,那简直是这个。”唐宏强翘起大拇指,他见沈邵开朗的模样,心里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或许是沈邵的情绪感染了其他同学,渐渐的气氛又变得轻松起来,但是从这天过后,很少再有人提沈邵父母的事情,反而回家对自己父母孝顺起来,毕竟他们爸妈都在,他们的爸爸也不像沈邵爸爸那样坏。
很快外班同学也知道了这篇作的内容,渐渐的沈邵在他们心中,已经成了一个身世凄惨但是却什么都做得好的典范,隐隐的已经把沈邵当成了他们的偶像。
于是在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氛围下,初一上学期结束了,沈邵拿着全县第一名的期末考试成绩回了乡下。
屋子因为有几个月没有人住,沈邵花了一天的精力把房子收拾了一下,还特意去找了一把熏蚊虫的药草点,放在不要的搪瓷盆里熏屋子。
屋子收拾好,天已经黑了,沈邵刚洗完脚,就听到门外有人敲门,大伯家养的狗叫得厉害。
“沈邵,你在家吗”门外的人似乎见房子里亮着灯,所以特意提高声音喊道,“我是村委记沈全发,我们找你有些事儿。”
沈邵拉开门栓,打开堂屋的大门,见外面站着三个中年男人,他们手里提着些东西,手里的电筒在沈邵开门后,就关了。他认识这三个人,他们是村里的记、主任还有会计,所以当下便请进屋坐下,又到厨房给两人倒了三杯茶。
茶叶是一块钱一盒的苦丁茶,不过这三个人也没有嫌弃,喝了几口后,沈全发才放下杯子道:“沈邵啊,听说你在实验中学的尖子班读,成绩怎么样”
“还可以,”沈邵看了眼窗外,语带关切道,“沈叔,你们怎么赶夜路”
“什么还可以,我听我们家的凤娃说,你这次考了全县第一名,可算给我们沈家村争了脸,前几天还有别村的人问我呢,”沈全发的女儿在实验中学读初二,所以知道一些沈邵在学校的事情,“这次我们来,是代表全村给你送些东西,你一个半大孩子啥都没准备,怎么过年”
每年村里过年时都会给村里困难户送些年货,原本沈邵这种没有成年的孩子,村里是不会算他一个的,只是沈全发在知道沈邵的成绩后,觉得这孩子有出息,没准以后就会成为沈家村的金凤凰,所以跟村委班子的人商量好,拍板决定加沈邵一个名额。
沈邵当然推辞不接受,不过沈全发的态度十分坚决,还是把东西给留了下来。
把三人送出门后,沈邵回到屋内,看了一下村里发的这些东西。两斤猪油、五斤菜油、三斤鲜猪肉,三斤腊肉,还有一只大概两三斤重的鸡,这些东西在以后也许算不得什么,但是当下也算不错了。
把东西收拾好,沈邵决定明天去买些年货,虽然只有他一个人,但是也不要过得太马虎了。
第二天一大早,沈邵就去了城里,买好年货后就往家赶,半路上遇到同村回家的,便跟他们一起走。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自己重生以后,记忆力格外的好,就像是灵魂被重新洗涤了一遍,连手脚都比上辈子快上不少。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心境不同,做起事来就得心应手了。
路上遇到的人,只要是他见过的,他就能在记忆力找出他与谁是一家人,与哪些熟人是亲戚。他刚开始还没有察觉到自己记忆力变好,只以为是自己从中年人变成小孩子,脑子变机灵是正常情况。但是重生到现在已经有近半年时间,他觉得自己上辈子这个时候,脑子似乎没有这么好使。那时候他背那些言,需要反复诵读好多次才能背诵得流畅,现在背诵起来,比上辈子轻松了很多。
他弄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干脆就不去想了,反正重生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发生过了,脑子变得聪明一点,反而没有那么奇怪了。
“沈邵,你一个人买这么多东西,难道不跟着你大伯一起过年”同村一名叫沈光辉的人见沈邵带着不少东西,觉得他用手提着吃力,就让他把东西放在自己挑子里,反正他做惯庄稼活,挑子里又空着,挑十多斤的东西,和没挑东西差不多。听说半大孩子用劲儿过度,会影响身高,他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反正也不费事。
“大伯家有叫我一块儿过,不过我也不好老麻烦大伯一家,”沈邵笑眯眯的回答,“以后总要自己过的,早点学着也好。”
沈光辉听到这话,颇有些不是滋味,对沈邵的父亲沈建兵的行为更加鄙夷了,为了个外面的野女人,把老婆气得喝药自杀,连自己的儿子也不管了,这是人做的事吗
幸好沈邵懂事又上进,不然岂不是要白白毁了一个好孩子,他可是听说沈邵在学校里特别招老师喜欢,成绩更是全县排名前几。除了沈邵,他们沈家村还没出过这么能耐的孩子呢。
“看来咱们小邵也长成小男子汉了。”沈光辉笑了笑,没有再说别的,沈邵的大伯沈建军是个老实人,可惜家里条件不太好,对沈邵只怕也是有心无力。
如今家家都不富裕,沈邵又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更别说读也费钱,沈建军哪里负担得起
同路人不提这些,沈邵也松了口气,他知道大伯与大伯母是好心人,不过两个堂妹对他不太喜欢,他不想因为自己闹得大伯一家不愉快,更何况他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过年,早就习惯了。
大年三十当天,沈邵一大早就起了床,架起柴火把该炖的都炖起来,该切的菜也切了,不一会儿,锅里就传出肉香味。
沈红与沈媛从沈邵家门口经过时,也闻到了肉香味,沈红闻了闻,低声道:“姐姐,沈邵在家炖肉呢。”
沈媛朝冒着烟的烟囱看了眼:“你管他做什么,反正又没有吃我们家的。”
“谁说他没吃我们家的了,”沈红哼了一声,“走,我们也回家吃肉去,妈昨天买了一只卤鸭,我今天早上在碗柜里闻到味道了,可香啦。”她有卤鸭吃,沈邵可没有。以前村里就劝爸妈再生个儿子,免得绝了后。现在沈邵没爹没妈,成绩又好,外面人都传爸妈会收养沈邵。可是她和姐姐才是爸妈的孩子,家里面穷,她们到了过年才能买一件新衣服,凭什么还要花钱养沈邵,难道就因为他是男孩子
刘淑莲在院坝里听到二女儿说的话,叹了口气,等姐妹两回到家后,就批评了沈红两句,但是见到女儿哭得伤心,就不忍再说下去了,外面那些话她没有当真,可是孩子却当真了。想到这,她叹了口气,原本打算砍只卤鸭腿给沈邵送过去的心思也歇了。
中午刘淑莲一家正吃饭的时候,沈邵端着一个搪瓷碗过来了,里面装着一碗做好的鱼肉:“大伯,大伯母,这是我做的酸菜鱼,你们尝尝味道,过年要年年有余嘛。”
刘淑莲见鱼冒着热气,怕烫着沈邵的手,就忙端过他手里的酸菜鱼,又用空碗挑了些卤鸭与熟腊肉塞到沈邵手里,见他收了才松口气。
等沈邵端着碗走了,刘淑莲与沈建军看着那晚香喷喷的酸菜鱼,两人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有些心虚,有些愧疚,又有些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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