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时光里,被草原蒙人强攻猛攻数百次,却依然矗立北疆,固若金汤的中原屏障大同城!
城虽无言,但当杨晨远远地仰视这座古老边城时,耳边似乎响起了一阵阵的金戈铁马,让他的心神顿时就激荡起来,连身上的伤口似乎也没有那么的痛了。
就在他望着那古老的城垣心潮澎湃间,经过先前赶往城下的军卒一番交涉后,紧闭的城门终于在一阵吱呀声里为他们打开,露出了门后那道宽阔而深邃的城门洞子来。杨晨一看就知道这城门洞足有十多丈深,换言之,这城墙也足有十丈厚,无怪乎这大同城能被人称作边关第一坚城,任蒙人使出万般手段都无法将其攻破了。
当然,他也明白,大同,乃至整座守护中原的长城所以能屹立百年,靠的不光是这里的城高池深,更是因为有无数军将在拿自己的性命守着这一座座的堡垒坚城。比如自己想要见的杨一清大人,又比如之前与自己并肩作战,到死都未曾退缩的保安堡的守军。
怀着激荡的心情,杨晨终于进了大同城。不过他却不是自己走进的城池,而是躺在简陋的担架上,被人抬进的大同城。
在穿过长长的城门洞后,入眼的却是颇显繁华的街市,相比起偏关县城的冷清,这大同城可要热闹得多了。一眼望去,沿街都是开设的各式店铺,还有一些穿着皮袄皮袍的外族人支个摊子在那儿卖力吆喝着,向着来往行人贩卖着自己的皮货牛羊,完全看不出双方间的敌对。
这场景,杨晨在北京时也曾见过,但实在难以想象像大同这样身临草原的边关要城里居然也能让这些外族之人沿街叫卖,难道这里的守
军就不怕这其中混入蒙人的奸细,一旦有外敌攻城,给守城带来危险么?
这个问题此时自然是无人能够为他解答的,或许只有当面去问如今大同的最高长官,三边总制杨一清,才能明白个中缘由了。不过从蒙汉双方和谐相处的情况,以及在看到有这许多边军过来,那些外族商人也没有露出半点慌乱之意来看,显然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环境。就连在外头口口声声大骂鞑子的丁越迁,此时也没有对眼前这些蒙人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来。
在杨晨略带讶异间,众人已走过了长长的街市,然后那两千边军就由各自的将校带着去了兵营歇息,而丁越迁则带了几十名亲兵,以及杨晨在转过一个街口后,来到了一处颇显气派的官衙跟前。
杨晨很清楚,这里应该就是杨一清在大同的下处了,而其他受伤之人显然就没有他这么好的待遇,已然先一步被安排去了军营歇息。正思忖间,丁越迁又凑了过来:“杨兄弟,你且在这里稍候片刻,我这就去禀报杨大人,若他肯见你,我再带你进去。”
“有劳丁千总了。”杨晨忙略坐起了身子冲对方一抱拳道。
丁越迁冲他一点头,这才走上前去,在验看过腰牌后,由一名守卫陪同着进了大门。
在有些曲折的院子里走了一程后,他才停到了一间签押房前。此时的丁千总早看不出之前在草原上的凶悍劲儿,显得颇为守礼,先是整了整自己的衣襟,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才垂手冲里头报道:“末将丁越迁前来交令。”
片刻后,里面才传出一个温和而不失威严的声音来:“原来是越迁回来了,进来回话吧。”
丁越迁这才神色庄重地走进屋子,先冲坐在案后头,一身宽大道服的五旬男子行礼:“拜见总制大人。”在得到对方允可后,方才直起了腰来。
杨一清坐在那儿,脸上还带着一丝微笑,可当他拿一双眼睛在丁越迁脸上扫视时,还是让这位在沙场上没有半点畏惧的猛将心里也是一颤,都不敢与之对视。
看了他几眼后,杨一清才道:“你昨日一早就领命出城破敌。照道理来说,天黑后就该归来了。为何却直拖到了今日中午才回来?可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么?”
“回大人,因为昨晚突然看到保安堡方向起了烽火,为救那里的军情,末将便没有急着回大同,而是直接赶了过去。”
“这么说来,你自作主张地去救了保安堡之围了?”杨一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了一句。
这话虽然不重,但却还是吓得丁越迁的脸上冒出了几颗冷汗来。在嗫嚅了一会儿后,他才开口道:“军情紧急,末将才不得不擅作主张,还望大人恕罪!”说着便欲跪下。
“罢了。”不料杨一清却是神色一缓,摆了下手道:“看你模样,这次是得胜了?怎么样,保安堡那里可还好么?”
“末将惭愧,还是晚到了一阵,结果只歼灭了百十名鞑子,至于堡内守军几乎全军覆没,连把总马千原也差点命丧敌手。要不是堡内有人拼死抵抗,恐怕连这八九人都救不出来。”丁越迁这才把昨晚的事情详细地说了出来,不敢有半点的遗漏。
杨一清只是静静地听着,等他说完了,才问道:“这么说来,正是那突然赶去保安堡的偏关县杨晨带人拼死相抗,才撑到了你们援军到来?”
“正……正是如此。”
“那他人呢?”
见杨一清似乎对杨晨有些兴趣,丁越迁忙跟着道:“那杨晨说有要事想求见大人,所以末将已把他带到了衙门口。大人能否见他一面?”
“杨晨么?见倒是不必了。来人——”杨一清突然脸色一沉,对外喊了一声,当下就有两名亲卫走到了门前听后吩咐。
“你们这就出去,把等在外面那个叫杨晨的偏关县小吏给我拿下了,关进牢里看守起来!”随即,杨一清便下达了这么一条让丁越迁大感意外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