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用懋斟酌了一下词句,想想怎么把王兴的意思表达清楚,还不至于太过得罪人。
许久方道:“他的意思是朝中衮衮诸公只知党争,只顾小集团和个人利益,不把国家大义放在首位,他不愿置身其中,与之同流合污。”
“啊?”尽管申用懋用词已经十分谨慎了,但这番言语说出来,还是惊到了陈矩。
如此尖锐地评判朝中官集团,恐怕除了皇上,这个王兴算是第一个人吧?不过,这个论调皇上一定喜欢。
“厂公,想不到吧?就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一竹竿打翻一船人。也不知怎的,家父竟然还对他十分赏识?”申用懋无奈地苦笑道。
“此子不俗,此子绝对不俗。阁老那是什么人物?目光如矩,就连皇上这么多年来,一直都说,除了申阁老,再无一人能趁他心怀。”陈矩说不出其中的理由,只是下意识觉得王兴的见识不俗。
……
陈矩又和申用懋谈了一会儿,见再无其它讯息,就起身告辞,趁着夜色回到皇宫,向皇上复命。
万历皇帝之所以跟官集团决裂,是他真切地看清了官集团争权夺利的嘴脸,目的是要限制皇权。他虽然贵为皇帝,但也不能把所有官一网打尽,那样谁还来帮他处理政务?
他不上朝,不廷推,不补缺,不选官,跟官集团死靠,但并不意谓着不处理政务,相反,所有奏折他都会一一处理,跟官集团治气,也不能丢了祖宗基业啊。
这不,天色已晚,他还在乾清宫处理政务。
听到小太监禀报,说陈公公求见,他连忙说道:“宣”。
陈矩来到万历皇帝身前,跪倒磕头:“万岁,奴才前来复旨。”
“快说说,老师可有讯息?”万历皇帝朱翊钧问道。
陈矩记忆力和口才都很好,把和申用懋见面的情况一一说了。
朱翊钧听完,从龙案后站起来,吟了一遍王兴的那首赞申时行的诗,咀嚼其中含意:“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嗯,老师被迫离京,仍然心系朝庭,晚年为朕作养人才,这首诗评得非常精当。”
“另外两首也是不俗,竹石一诗当是自称有气节,论诗一诗似评似自我激励。诗言志,单从诗里的含意来说,这个王兴应该是胸怀大志且意志坚定的人物,怎会有避世之心?”
他哪里知道,王兴只顾装逼了,哪里去想诗言志的事?
“官只知党争,只顾小集团和个人利益,不把国家大义放在首位。他真是这么说的?”朱翊钧问道。
“奴才听申用懋转述的,并没有跟这个王兴见面。”陈矩说道。
“这么多年来,只有这个人的话让朕感觉舒服。陈矩……。”
“奴才在。”
“这个王兴你多注意,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见识不凡。如果真是大才,朕定不负老师之望!”
“奴才遵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