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他爸的成功,就像哥哥的失败一样。”周昇忽然说,“很多命运的因素在里头。”
“嗯?”余皓不知道周昇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他认真地想了下,说,“嗯……除了自己的努力,也有必然的成分吧?”
换了从前,余皓不会去评价岑永昌与他的成就,对于他来说,岑永昌和周来春一样,都是很遥远的人,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人。
但在报社任职小半年,他便渐渐地对财富有了概念,也大致知道许多富豪不像看上去的那么肆意妄为,有些靠贷款进行周转,有些钱都押在资金链里,身家数亿乃至数十亿的人,一旦资金链断裂,也是说破产就破产的。
“岑叔在合适的时候选择了房地产这个风口行业,如果不是改革开放,十几年里,国家印出来的钱没地方去,只能流向房地产……我觉得……嗯……”说着,余皓做了个摊手的动作,“否则他也没资格来教训哥哥吧?”
“成功与否,总是被他们所定义的。”周昇满不在乎地说,“一个人有钱,有社会地位,能呼风唤雨,才是成功,我爸就认定了这点。”
“但我们也可以选择不被他们定义。”余皓说,“哥哥想清楚了,就可以了。”
“嗯。”周昇喝完热饮,把余皓的手拉过来,说,“这天真够冷的,走吧。看看老头子说什么。”
司机带他们前往云顶山,黄昏时余皓忽然有点困,便靠在周昇肩头睡了会儿,周昇只握着余皓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望向车窗外头。
余皓本以为要让他们去空山春晓,没想到车却绕了另一条路,途经报社与公园一带,车来到了山脚,正是他们最熟悉的那家小炒店。
入夜山下显得更冷了,漫天星河铺满夜空,周昇拉开门上塑料帘,里头顿时暖和了不少。周来春自己一个人坐着,面前是个酒精炉上煮着小火锅,桌上六碟菜,藕片豆腐粉丝、脆肉鲩、手切牛肉与斩块的三黄鸡。
“改做火锅了?”周昇诧异道。
老板还是那个老板,往外看了眼,问:“加点什么?”
周昇道:“新鲜的给随便来点儿。”
“坐吧。”周来春拿过碟递给余皓,余皓往里头倒酱油,加点泰椒,轻车熟路,先给周昇调了,再给自己弄。
周来春:“麻酱搭肥牛羊卷,重庆火锅得有油碟,大骨汤牛肉丸搭沙茶酱,清汤沸水,就得配甜口的酱油撒泰椒。”
“嗯。”余皓随口道:“厨有南北,火锅有南北,料也有南北,只有吃货不分南北。”
“什么锅配什么蘸料。”周来春随口道,“跟着周昇这些时候,走南闯北的,吃什么、怎么吃,想必都学到了。”
周昇拿过酒瓶,给自己倒点白酒,看余皓,余皓摆摆手示意不喝,肚子早就饿了,也不和周来春磨叽,自己烫吃的。
“过年我不叫你,你就不找我了?”周来春说,“还惦记着那事儿呢。”
余皓感觉到今天也许有鬼,但食物的鲜美已经让他无暇思考,这老板实在太牛叉了,这是他吃到的,唯一能比周昇做的更好吃的一顿,冲着这家老板的厨艺,余皓有时真是忍不住想回郢市长住。
周昇诚恳地说:“好好吃吧,不要辜负了这么好吃的火锅。”
周来春拈起杯,示意周昇碰杯,周昇不理他,周来春就拿着杯,与周昇象征性地碰了下。
周昇喝了,周来春也喝了。
“去年这一年里头,我的味觉退化了。”周来春说,“虽然不至于吃什么都没滋味,但确实吃起东西,钝得不行,喝茶全是苦的。吃麻辣也是苦的,现在吃这锅,也有股苦味儿。”
“看医生了吗?”余皓问,“我在北京认识个协和的,托人挂个号,过去看看?”
周来春:“……”
一别近年,余皓居然也有他的社会关系了,不禁颇为自鸣得意。
“上回那个让你帮忙找患者的老师么?”周昇问。
“对。”余皓年初做了个采访,恰好有个病患到协和看病,缴不起医药费,看一半走了,那负责医师到处找人,余皓便让周昇动用他的推理能力,最后在火车站把人给找到了。
周来春说:“协和应该也治不了。”
“有病要看病。”余皓说,“不能讳疾忌医。”
周来春又被余皓堵了,想了想,说:“你晓芹阿姨给我找了医生,先在郢市看看吧。”
周昇给余皓舀了脆肉鲩,余皓正吃着,随口道:“哦。”
但周来春那句“你晓芹阿姨”透露出了重要的信息,余皓知道这意味周来春在某个意义上承认了他,今天应该吵不起来了。
“在北京过得如何?”周来春又问。
余皓觉得今天周来春的脾气是自打他们认识以来最好的。
“还行。”周昇也心平气和的,余皓又开始怀疑,待会儿周来春说不定要扔个惊天大|炸|弹,但他还有什么能威胁他们呢?
“当私家侦探。”周昇说。
“这就是你的理想?”周来春无奈笑道,“记者我还能理解。”
“当然不是。”周昇莫名其妙道,“我还考研呢,考明年的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