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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珊琴在一旁哭哭啼啼,梁光耀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刚打算开口继续劝说几句,晓阳又是一番话堵住了他的嘴。
“爸,妈,你们知道我从小的心愿是什么吗?”
梁光耀冷哼一声,“你不就是跟着我学钉金绣吗?要不就是跟着村里的妇女织毛线!你还能有什么心愿?要不是我扶着你往前走,你以为你能考上大学,考试公务员?现在你翅膀硬了,组建了家庭,拿工资过日子,又住在城里,我在朗村是鞭长莫及。”
晓阳苦笑一声:“爸,妈,我小时候做梦都希望自己不是男孩,那样就不会被你们望子成龙。我一直特别羡慕我姐,你们不管她,她想怎么闯荡江湖,你们只要她不在外面上当受骗,不结交三教九流就行。你们从来不插手她的人生和她的事业,我姐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而我,我就是你们手里操控的木偶人,我根本没有自己的人生,我的人生都是你们安排好的故事走向。我但凡违背你们,你们就要对我实施各种亲情伦理道德绑架。我什么都要听你们的安排,包括我的事业。如今我和小敏已经离婚了,你们还要强人所难,你们想让我们复婚,你们能代替我们过日子吗?爸,妈,我已经成年了,长大了,我也是父亲了。从今往后,希望你们不要再干涉我的人生,我想认真做回自己。”
说完了这番话,晓阳看向陈敏敏,轻声说道:“对不起,让你跟着我这么一个没有自我的男人,让你受委屈了。走吧,我送你们回去先收拾东西,然后送你们去机场。”
梁晓丹从家里赶到店里,原本是要劝说家和万事兴的,没想到目睹了这么一出。她目睹了父母逼着晓阳道歉挽回陈敏敏,目睹了弟妹心意已决,第一次觉得晓阳的日子过得挺难的。
尤其是刚才听他哭诉了多年来心中的委屈,她是万万没想到,集万千宠爱于一生的晓阳,原来才是家里的软柿子,似乎大家都能捏他一把。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是家中的边缘性人物,这个原生家庭的受害者,当年随着弟弟的出生,父母重男轻女,将他们全部的目光全部偏移到了弟弟身上。曾经,她感到如此不公,却没想到父母过分的偏移,会给晓阳带来不一样的伤害。
她更没想到晓阳竟然会羡慕她的人生,没想到自己已经强大到父母不敢多说自己,而她这个娇生惯养的弟弟一直都被父母拿捏着人生,甚至被所有人拿捏着。原来,晓阳一直都是在夹缝中求生存。为了坚持自己的梦想,却因为不敢违背所有人,他另辟蹊径出去租房子织毛线,最终东窗事发。
这一刻,晓丹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这些年,父母的目光从来都不在自己的身上,她从痛苦、歇斯底里、和父母对着干,到逐渐失望,逐渐麻木不仁,逐渐将亲情看得淡薄,将金钱看得比天重要。似乎爱情、友情、亲情都会离弃自己,唯独银行卡里面的余额才是最大的安全感。
因为失去父母的关注,她才能如此脱缰野马似的,追求自己喜欢的职业和人生。如此一对比,不禁觉得弟弟也是够可怜的。被父亲限定好了人生方向,被母亲拿捏住了财政大权,被妻子要求成为一个积极向上、顶天立地的男人。
晓阳的人生总是被要求,不能做他自己,不能遵循本心,究竟是幸福还是悲哀?过去,她认为他很幸福的人生,为什么如今会变成妻离子散,父怒母怒,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晓丹不免有些想不通,自己这些年与父母较劲,与自己和身边一切较劲,与晓阳较劲,意义何在?她每天努力工作,目的就是打败晓阳,让父母看看,她是女儿,但她一点不输给他们的宝贝儿子,无论是能力、财力,都甩了晓阳几条大街。
当她意识到晓阳没有因为得到父母的偏爱,感到多么快乐,甚至羡慕她的状态,她觉得过去的较劲,变得毫无意义且苍白无力。她想起这些年从事互联网职业,无论是从博客撰写者,自由撰稿人,新媒体创作者、微博大v,再到互联网情感博主,她这一路都在网络中找到了甜头,在网络中恣意挥洒,享受自己的劳动成功和劳动价值。
而父母给晓阳安排的人生,看似光鲜亮丽,实则晓阳自己并不满意,这份工作令他感到不快乐。她发现,她这些年虽然在互联网的世界中越走越宽,可是她的心越来越窄,窄到目光以偏概全。
第一次理解了晓阳,晓丹内心大为震撼,没有说话便开车离开了。她没有回家,而是一路开着车往市区方向。看似漫无目的,直到抵达市美术馆,当初与周城初次相遇的地方,才明白了自己的内心,一直都还装着周城。
坐在车里看着市美术馆,门前还是端午节的美术海报展览。她与周城初次相遇的点点滴滴,立刻涌上了心头。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微博发来一条私信。打开一看,又是那名不知天高地厚的网友“一眼万年”发来了私信。
“晓晓,你知道减肥应该看什么片子吗?”
梁晓丹按压住了内心烦躁,第一次回复了“一眼万年”,似乎这个时候,她需要一个人帮她分散注意力,即便这个人是互联网世界里面的路人甲乙
丙丁,甚至是ai虚拟人。
“什么片子?”
“功夫片。”
“为什么?”
“因为他们经常说,你给我瘦死吧!”
晓丹“噗”笑出了声,“一眼万年”的私信对话框正在输入中,再次抛出了一个问题。
“你知道警察怎么才能除掉敌人的眼线吗?”
“怎么除啊?”
“用卸妆水!”
“你知道冰块最想干嘛吗?”
“干嘛?”
“退伍!”
“为什么?”
“因为他们当冰太久了!”
几个冷笑话下来,晓丹心情已经缓解不少,突然想起艺术家气息的周城,从前也喜欢跟她讲冷笑话。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想起周城,总是将这位“一眼万年”与周城进行联想。
犹豫了半晌,晓丹第一次主动询问,“我们认识吗?”
晓丹坐在车里,静静等待“一眼万年”回复。五分钟过后,“一眼万年”回复,“现在不是认识了吗?晓晓,我会一直陪着你。”
晓丹不敢再回复,怕对方是周城,又怕对方不是周城,这种纠结拧巴的感觉,让她从家里的一地鸡毛琐事中,暂且抽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