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齐勋府上一片素白,哭丧的多是下人,不哭不行,这种时候刺自己两刀都得哭出来。
往日在家里骄横,总是惹得老爷心烦,夫人心忧的小少爷,此时一身寿衣躺在厚厚的棺材里。
寿衣是赶制的,领口位置很高,立领,可以挡住脖子上密密麻麻的缝合针线。
普通人家是停尸三日,宋家的打算是停够七天。对外,还会作一场丧会。
风俗倒是跟三道城这边的差不多,但排场就比一般人想象的要大太多了。
更何况死的人还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就算家里不一般,也不必要如此隆重吧?
最终只能理解成宋家家主宋齐勋实在是太疼惜他的这个儿子了,父爱不舍爱子,也不外如是了。
关上房的门,宋齐勋坐在椅子上,少有的瘫坐下去,脸上的肃杀、气愤、冷静在此时都转化成了悲伤。
再顽劣的孩子也终究是自己的儿子,此时的宋齐勋深切的体会到了寻常人父痛失爱子之后的心情。军旅中看惯生死,也麻木了血腥,但这种事情落在自己头上时,宋齐勋也发现自己难以释怀。
“暂时不要给他大哥那边去消息了。他那边正是交接的重要关头,不宜太分心。”
“好的大人。只是夫人那边”
“她会理解的。”
“还有,刚才在外面定下来的丧会你要多看着一点,主要是城里,一定要尽可能做到满城皆知。”
“大人,这会不会过了些?”
“不,排场不一定太大,但消息一定要闹大。这对家里很重要。”
“大人,您是想借之前杨谦的那个说法为家里脱身?”副将一直贴身常随宋齐勋,对宋家的里里外外以及宋齐勋的想法很清楚。心里一猜就有了一个大概。
宋齐勋点了点头,道:“垣儿的死绝对跟杨谦脱不了干系,不论是他那两个跟班事发时突然出现在红林坊,还是后面出现在屋里的醉清风毒烟,都不可能是巧合。甚至话里话外杨谦都在拿话刺我。
特别是他主动问那歌姬,说杀垣儿的凶手身形与他比如何的时候,他挑衅的眼神真的差一点让我没忍住朝他动手。”
“他不怕死?”
“他能在黑木三妖用上醉清风的情况下反杀保命,实力已经不容小觑了,就算是我也没把握当时能留得住他。
况且,在三道城里击杀一名正在办案的官衙捕头是什么罪名你该晓得。一旦我动了手,又让他跑了,那后面整个宋家都完了。或许这就是他不断拿话暗里刺我的原因。
这小子心思阴险得很呀!”
说实话,宋齐勋一开始是没有把一个小小捕头放在眼里的。他一直觉得自己在三道城里的障碍是崔名盛,甚至王海都从没被他放在眼里过。
正是崔名盛的存在处处跟他作对才让他一直想要在官衙里多布置自己的人手的想法总是夭折,只能暗地里收买一些,但都难说多靠谱。
可宋齐勋没想到最后让他进退维谷甚至被逼到要靠儿子的死来做章的地步,却根本就不是崔名盛,甚至不是王海,只是一个小小的捕头。
虽然表面上宋齐勋情绪控制得很好,可是心里的怒意已经翻腾到极致了。
不单单是死了一个儿子,更是因为自己居然被一个小小捕头逼到这副田地的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