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这时,我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身量究竟有多矮小,踮脚都不能到江寻的肩头,被他长衫一罩,便结结实实捂在其中。
我心跳很快,时间久了,胆也怂了,细声细气喊他:“夫君?”
江寻今晚气极了,不肯应我。他突然捏住我下颚,恶声恶气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夫人,休想逃跑,也休想不告而别。”
我不知他哪门子的疯,鼓动腮帮子,呛他:“我之前是想过逃跑,我是亡国公主,这样的身份注定我不能活在昭昭日月下。夫君是个好人,我不想拖累你,背负私藏前朝余孽的罪名,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夫君不傻,你也知我不能待在你身边多久,早晚是得走的!不是今日,就是明日,贪图一天是一天。夫君惜命,我也惜命,我最不想拖累的就是你,你偏偏要来招惹我!”
我觉得委屈,捂住眼睛就要哭。
母后活下来了,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但我们这样的身份,需步步谋算,日日小心,无法光明正大生活。
江寻闻言,气势一下子软了。他揪住我手腕,小心翼翼扯开,道:“你委屈什么?我都还没委屈。”
我闷闷答:“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娶到的媳妇儿,天天想着弃我而去,你说我是不是比你委屈?”
我不吭声,仍他将我搂到怀里。
片刻,他道:“有一事,我瞒你许久。你知御林军,可知御林暗卫?”
“御林暗卫?”我一愣,我只知御林军是保卫帝王与皇城的军队,御林暗卫倒没听说过。
“治国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摆上台面的事由御林军处理,有些见不得人的肮脏手段,便由御林暗卫下手。御林暗卫历经三朝,有自己的统帅,安插在皇城各个角落,掌控整个京都。传闻得暗卫者得天下,便是这个道理。你父皇,也是能调令御林暗卫的君王,按理说不会这么轻易被掀翻宝座……”
我脊背寒,道:“难道御林暗卫袖手旁观,导致我前朝亡了?为什么?他们不是吃皇粮的吗?为何眼睁睁看我前朝倾覆?”
江寻抿了抿唇,突然将我搂紧,道:“暗卫统帅,便是我亲父。”
事到如今,我算全懂了。自己的女人被自己的主子占了,谁会不气?没当场阉了我父皇都算好的了。
这事我听得又悲又喜,喜的是,江寻亲爹便是暗中掌权的那个人,我有后台,不用亡命天涯了;悲的是,他爹是我的杀父仇人,虽然我跟父皇无甚交情,他只顾自己享乐撒种,但好歹和杀父仇人的儿子在一起,还是不孝的行为。
我又将自己卷入被子里,嗡哝:“夫君,你让我想几天。我现在心里有疙瘩,不太能接受。”
江寻没强迫我,他站在被窝外看我很久,最终落寞地离开了房。
我透过缝隙看江寻的背影,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最终融进了浓重的雾里。
我决定用一晚上想明白自个儿的事:我父皇对我来说,估计就只有生恩,而我是被母后养大的。
我是和江寻成亲,也不是和他爹成亲。更何况,是我父皇有错在先,抢了自己属下的女人,给钱给权,天天想着法子晒幸福,谁能忍?怨不得江寻亲爹,毕竟先撩者贱。
想明白了,我让白柯上菜:“白柯,你家夫人今晚很伤情,来两壶果子酒,再来二两烤猪肉,让伙房的人给我切成小片,我拿来下酒吃。”
白柯领命,不消一刻钟,就把我要的下酒菜带来了。
我一边吃着香香软软的猪头肉,一边喝酒。今晚江寻不在,我终于能在塌上吃东西了,美滋滋。
我喝得有些多,连房门什么时候被打开的都不知道。
没一会儿,江寻冷笑道:“我原以为夫人在房内痛苦,心尖抽疼许久,直到我闻到了猪头肉的味道,这才觉得不对劲。我在外内疚,站着受冻,你倒好,心情不错,能吃能喝,喝了个酩酊大醉,对得起我吗?”
我睁开眼,一见是江寻,如遭雷劈。然而酒喝多了,有点上头。想到江寻说绝对不能在榻上吃东西,于是瞥了一眼角落的猪头肉,颤颤巍巍将它塞到被窝里,藏起来。
江寻深吸一口气,掀开被褥,道:“这是什么?”
我打了个酒嗝儿,佯装惊讶:“咦?夫君这被子可是个聚宝盆,什么时候变出一盘猪头肉来了?”
江寻气笑了,突然将我拦腰抱起,凑到耳畔,意味不明道:“夫人既然喝高了,为夫便带你去醒醒酒!”
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一个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江寻,怕是憋着满腹坏点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