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珩皱了皱眉:“他们是谁?”
他实在想不明白,楚凝是郡主,除了皇上和齐王,还有谁敢在背后说她的坏话?更让他奇怪的是,楚凝都知道,居然还任由他们这么说,而她的话里,他只听出了委屈,却连半点生气都没有?
楚凝没有回头,蹲在地上随手往后划了一圈:“就他们啊,都是。”
谢玉珩转身,今夜宫里人很多,为了保护皇上和皇后的安全,几步每隔几步就有一个禁卫军守着,殿里殿外还有很多宫女太监。楚凝手指的方向,几乎将他们都包含在了里面,还有……大殿内正在吃喝的大臣们。
来不及细想,楚凝的声音又细细地传来:“珩哥哥,其实我也不想任性的,我也想象萱儿那样琴棋画什么都会,可是我就是定不下心来去学那些。小时候娘给我请了女先生教我作画,我只坐了一刻钟就坐不住了,就算坐得住了,画出来的也是歪歪扭扭的东西,那些下人丫鬟们见了都笑话我。久而久之,我就再也不想学了,宁愿回来挨父王的骂溜出府去玩,都不愿意学那些。”
楚凝说到这里顿住了,谢玉珩终于有机会插上嘴,柔声问道:“下人们笑话你,为何不告诉你的父王?”
楚凝摇摇头:“我如果告诉父王了,父王一定会罚他们。其实他们也很可怜,要不是家里穷,谁会来王府里当下人呢,做得不好还要被管事的嬷嬷训。秋容秋颜从小就跟着我,琴嬷嬷说,因为她们的爹娘在她们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她们走投无路,才会卖身来王府。”
所以她宁可对下人们笑话她的事情视而不见,也不愿意让齐王和王妃知道去罚他们?
谢玉珩没见过秋颜,但是总跟着楚凝的那个小丫鬟秋容,他经常见。他第一次认识楚凝时就觉得奇怪,她身为郡主,为何会让秋容和阿仁同他们一起吃饭,按照尊卑来说,这不该是她会说出的话,但偏偏她说了。当时他以为楚凝是觉得阿仁帮她立了功,才要嘉奖他,但事实显然不是如此?
谢玉珩记得,楚凝头一回带他在京城里逛,她贪嘴,丢下他们一个人跑去去买酥油饼儿,回来时也给阿仁和秋容带了一份。他当时也觉得奇怪,哪有主子去买东西给下人吃的?可现在想来,他突然就明白了。在楚凝的心里,从来就没有什么尊卑之分,她是郡主,是人,而阿仁和秋容是下人,也是人,她把他们看作和她一样的。
这一刻,谢玉珩的心里从未有过的复杂。说实话,他从出生起就是世子,他的父王和母亲教他的第一桩事便是尊卑有别。在他眼里,下人就是下人,无论出生如何,既然进了王府成了下人,那便低人一等。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和下人平起平坐,就连他的贴身暗卫阿仁,他也从不曾将他看得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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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凝这些话还是第一次说给别人听,见谢玉珩蹙着眉,许久没有说话,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试探性地问:“珩哥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傻?”没待他答复,她又转过头,开始拔脚下才长出来不久的草,喃喃道,“刚才看萱儿给皇后娘娘助兴献舞,我很羡慕,想让萱儿教我,可是祺哥哥在一旁说我学不过三日就会放弃……我知道祺哥哥没有恶意,只是开个玩笑,不过我心里,还是很难受。”
她很想做好一件事,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长大了,为什么大家总不肯相信她呢?
看着楚凝又陷入了沉默,谢玉珩犹豫了一下,无声地叹了口气,随后拍了拍她的肩,想再安慰她几句,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活泼开朗的疯丫头突然安静下来,他还真有些不太习惯,想了好半天,才低声道:“凝儿,你不傻。”
确实不傻,只是聪明地让他有些心疼。
“真的吗?”楚凝重新转过脸,杏眼亮晶晶地望着他。
这些话在她的心里憋太久了,也不知怎么的,今晚就特别难受。现在说出来了,像是一块积压在胸口很久的大石头终于动了动,哪怕依旧压着,却能稍微感觉到一丝放松,她的心里顿时好受了不少。
楚凝笑着拉住谢玉珩的手,高兴道:“珩哥哥,谢谢你安慰我。不过你可得答应我,刚才我跟你说的话,千万不能说给旁人听哦!”
楚凝很认真地交代,谢玉珩勉强地笑了笑,他可没她这样的胸襟,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忽的感觉到身后有人在接近,伴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还有一道响亮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凝儿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说给旁人听的?”
楚凝吓了一跳,连忙松开谢玉珩的手,一回头,只见她的皇帝伯伯和父王齐齐地站在离她两丈远的地方,他们身后还跟着她才说过坏话的祺哥哥,三个人均神色难辨。
完了。
楚凝心想,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往谢玉珩身后挪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