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吃不吃,不吃活该,不吃说明你不饿。”冯小粉见她妈给她撑腰,心里本来那点心虚也扔掉了,挑衅地对着冯荞,夹起一筷子菜放进嘴里,吧唧吧唧嘴说:“谁吃谁饱,谁不吃滚一边去。”
看她那不要脸的样子,冯荞气的心里冒火,干脆把手里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摔,骂了一句:“好吃懒做!”转身离开堂屋。
“你骂谁呢你?你才好吃懒做,你个凶巴巴的贱货,你敢骂我。——妈,她骂我你也不管。”冯小粉一听急了,别看她平时好吃懒做,可偏偏还怕人说她好吃懒做,跟她妈一样喜欢装,冯小粉很忌讳别人说她哪儿不好,在外头装巧埋乖,就希望旁人夸她勤快懂事之类的。
“你才是好吃懒做的贱货,没教养的,不要脸到家了。”冯荞反唇相讥。
“冯荞,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妹妹呢,这传出去多不好听?”寇金萍立刻帮腔了,“冯荞,你一个姑娘家,你也太强梁了,就你这强梁性子,将来嫁出去,公婆男人哪受得了你。”
“反正在你眼里都是我的不对,我哪句话说假了?”冯荞顶了一句,转身就走。
以冯荞跟冯小粉干架的经验,两人就这么吵下去,吵一晚上也没完,冯小粉吵不过,很快就会撒泼打滚地找她妈支援,然后寇金萍就会各种数落,各种装。冯荞懒得跟她再吵,饭也没心情吃了,干脆走了出去。
“她爸,你看看,你看看这个冯荞,可了不得了,这家里她就是个人王了,就因为小粉吃了两块肉,她都要吃人了。这个家是不是不让小粉吃饭了?是不是饿死小粉她才高兴?总是欺负小粉,你也不管管她。”
“你让我说什么?”冯老三瓮声瓮气回了一句,“你自己看看桌上这碟菜,你让我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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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荞带着一肚子气出了家门,在附近转悠了一圈没地方去,想想还是往二伯娘家走去。
她其实真心不想总往二伯娘家跑,二伯娘家那困难情况,可着肚子做饭,她去吃一顿,二伯娘就得从嘴里头省。
“荞来啦?”二伯娘正在喂猪,一看见她就问,“吃饭了没?”
“吃过了。”冯荞撒谎说,“在家吃了煎饼来的。”
“我今晚烧了芫荽汤,菜园里新挖的芫荽,进屋去喝点儿。你来的正好,你二哥正要去找你呢。”
屋里二伯和冯东、冯亮围坐在小木桌旁吃饭,桌上除了一盆飘着菜叶的芫荽汤,还有一碟子黑咸菜和几根葱。一看见冯荞进来,冯东问都没问,就起身盛了一碗汤,招呼她尝尝。
冯荞看着那绿莹莹的芫荽汤,违心地说:“我在家吃过了。”
“新挖的芫荽,开春还是头一回挖呢,可鲜了。”冯东说,“叫你尝尝。”
冯荞跟肚子纠结了一下,坐下来喝了两口,汤里虽然连个油花都没有,说是菜汤,其实芫荽和葱花碎碎的漂在汤里也就是个佐料,但芫荽和大葱的味道十分鲜美。冯荞端着碗,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别光喝汤啊,煎饼卷大葱,新挖的春葱,蘸这个大酱,可好吃啦。”冯亮笑嘻嘻地引诱她,蛮自得地表功:“这芫荽和葱,都是我挖来的。我瞅着菜园里都有荠菜了,就是还小不点,过两天挖了做荠菜粥吃。”
“不能再吃了,在家吃过了的,再吃可就撑了。”冯荞努力抗拒着煎饼大葱的诱惑,端着碗慢慢地喝芫荽汤。
“正说着吃过饭去找你呢。”冯东啃着煎饼说,“冯荞,我听杨边疆说,镇上农具厂来了一批急活,缺几个临时打下手的,你想不想去?”
“小闺女家家的,真叫懒,也不知道早起一会。这都啥时候了?吃饭可都怪勤快的,等你们再推完磨,人家都耕完二亩地了。”
“知道了。”冯荞答应一声,心里知道她爸有些话未必是说给她听的,也不辩白,赶紧跑去井台洗脸。
冯老三站在院里又数落了几句,见东屋西屋仍旧没动静,无奈叹了口气,瞅一眼冯荞,转身拎起箩筐走了。
甩着手上的凉水,冯荞已经从困意中彻底清醒过来。今天……还真睡过头了。农闲时节还好,眼下春耕春种的大忙时候,农村人鸡叫三遍再起床就该晚了。天亮前推磨烙煎饼,还得喂猪做早饭,不能耽误生产队上工,耽误了上工,队长不光骂人难听,还要扣工分的。
冯荞洗完脸,顺手把两条及腰的麻花辫子挽到脑后,一个人默默走进屋里,然后吃力地端着一个大瓦盆出来,盆里满满的弄碎泡好的地瓜干。她抄起水瓢,舀水先把石磨冲刷干净,扭头瞥一眼东屋紧闭的木板门,索性把水瓢一扔,转身进了西屋。
“小粉,快起来推磨,时候可不早了。”
床上的冯小粉烦躁地扯过被子,往头上一蒙,继续睡。冯荞干脆一扬手,把被子直接掀掉了。
“小粉,你快起来,这推磨可不是我一个人能干的活儿,你再磨蹭,等会子耽误了生产队上工,你妈又得骂人了。”
“烦死了!困死了!”床上的冯小粉翻了个身,嘴里抱怨,“今天怎么叫我推磨?”
“你妈没起。”冯荞撇嘴笑笑,“要不你去叫她?叫她起来跟我推磨,你就不用干了呗。反正这推磨,可不是我一个人能干的活儿。”
“累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