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啊。”二伯娘这会子多少也有点囧,找理由辩解:“我那不是着急的吗,我寻思小傻孩嘴里套实话,哪知道小傻孩也会骗人呢。那个谁,杨边疆啊,可谢谢你帮忙啦,哪天有空来婶子家吃饭。”
杨边疆笑着答应着,一咧嘴露出一口白亮的牙齿,衬得一张脸越黝黑。二伯娘憋不住又嘀咕:“你说你这孩子,到底怎么晒得这样黑,我记得你小时候白白俊俊的,怎么晒成个黑大汉了。”
“妈,你别一口一个黑大汉的,人家边疆原先可不黑,人家比冯亮都白呢。他是进藏的兵,又是工程兵,长期在野外,在青藏高原一呆四年,才弄得这样黑的,高原地区就这样。”
“怪不得呢,黢黑,出奇的黑。”二伯娘忍不住又来了一句。
四个人说着话,二伯娘就拉着冯荞往家走。
“荞啊,今天到底因为啥呀?你这孩子我知道,不是个不懂事的,今天咋跟你爸闹上了呢?”
“我……”冯荞这会子心里挺过意不去的,因为她使性子一走,弄出这么一场虚惊,让二伯娘他们担心。可二伯娘问起原因,当着冯东和杨边疆的面,她却又没法一下子说明白,只好低头说道:“给你们添麻烦了,是我不好。我就是……就是我爸说了些伤人心的话,叫我想起我亲妈,心里难过,跟我爸吵了几句,就跑出来了。”
孔志斌独自抹黑走回冯庄村,深一脚浅一脚,一路无奈的挫败感。陈茉茉不相信他,甚至把他当做一个没头没脑的笑话了。
孔志斌转念一想,这也不能怪她,陈茉茉这姑娘多谨慎呀。如果他不是重生了,要是有人突然跑来,跟他说“恢复高考”之类的话,他肯定也不信。
可是,接下来怎么办?
孔志斌回到家中时,夜已经深了,他家院子的木门虚掩着,两间茅草屋黑漆漆的。孔志斌估计他爸妈已经睡了,悄悄推门进去,谁知刚走进院子里,堂屋忽然就传出一阵喝骂。
“混账玩意儿,你还有脸回来?你死到哪儿去了?白天躲在家里装死不干活,半夜三更的不归家,你二十岁的人了,你丢不丢人?你等你哪个爹白养活你呢?”
“他爸,你就不能小声点儿?你说这深更半夜的,你一吵吵半个村子都听见了,影响多不好。儿子都这么大了,你好歹给孩子留点脸面不行吗。”
“我给他留脸,他给我留脸了吗?”孔父仍旧气呼呼地叫骂,音量却比刚才压低了很多,“都是你惯的,慈母多败儿,你看你惯的他拈轻怕重,干活不出力,没个庄户人的样子,将来干什么能行?再这么下去,还指望他养家糊口,等着吃.屎吧他。”
孔志斌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眼前的现实如此,这个家一穷二白,两个姐姐出嫁后,劳动力本来就少,口粮远不够吃,还要养活年迈的奶奶,他这样一天不出工,家里就少一份工分,也难怪他爸着急骂人。
会好起来的,用不了多久,他一定会让家人都跟着他沾光,都过上有钱有势的好日子——孔志斌心里默默誓。
孔志斌走到堂屋敲敲门,他妈披着衣裳起身给他开门,点亮了煤油灯,他爸寒着脸,坐在床上没动。
“爸,你别生气,不用担心我,我都这么大人了,我有我的想法。你放心,我将来一定有出息,给咱家争光荣,给你争脸面,叫你跟我妈好好地享福。”
孔母推了推老头,满脸高兴:“你听听,儿子说得多好,你可别甩着个脸了。”
“说得比唱的好听。”孔父哼了一声。
“爸,妈,我跟你们说,我有我的想法,做人得有长远眼光,眼下家里艰苦一下,我干农活是不行,农活干得再好也不会有出息,我抽时间多看点儿,好好复习化。这话你们也不要往外乱说,你们等着,顶多到年底,我一准干点有出息的事情给家里看看。”
“说来说去,你他娘的就是躲懒不想干活!“孔父顿时气得暴跳,随手从床下摸了一只鞋,甩手就往孔志斌砸了过来。“你娘的,还看点?看顶个屁用?看能挣来工分?能当口粮吃?你老子可是让你读完了两年初中、两年高中的,除了整天批这个斗那个,你在学校还学了啥?知识分子都臭老九了,你这会子装什么矫情。”
孔志斌躲开那只鞋,满心无奈。父母就这个化层次了,跟他当然不同,可他又不能明说,难免就有矛盾了。
“他爸,你说话就说话,你别动手呀!”孔母连忙拉住气恼的老头,叹着气劝道:“这孩子从小身子骨弱,他不是人家那三大五粗的身板儿,他就不是干农活的料,他多读了几年,也实在是干不惯田里的活。你慢慢教他就是了,孩子大了,你不能再动手打呀。”
转头又劝孔志斌:“志斌呀,你也知道你爸的难处,这家里够困难的,你也该懂点事了。我看呀,你要想少干活,就赶紧多往冯家跑跑,你先把冯荞哄好了,我这边再找媒人跟冯老三好好说说,咱争取年底把冯荞娶过门,那姑娘可当个好劳力用,家里田里都能行,到时家里有她撑着,你就能轻快点儿了。”
“妈,这个事吧,正想跟你说呢……我跟冯荞……不合适。”
“你说啥?不合适?”孔母惊叫,“你说的啥玩意儿,你跟冯荞,你俩吵架啦?”
“不是,没吵架。”孔志斌瞥见他爸瞪起的眼睛,硬着头皮说,“妈,我最近真的觉着,我跟冯荞不合适,我仔细考虑过了,还是把这婚事退了吧。”
“唉,志斌,你这孩子今晚咋地啦,别是半夜走黑路撞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