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娇羞的低下了头,看着手腕上的镯子,声音如春、水一般的柔:“老爷还记得这只镯子?”
“我自然是记得的。”沈承璋感慨着。又说道,“我还记得那夜的迎秋是如何的美。这只镯子,还是那时候我亲手戴到了你的手腕上。”
迎秋是薛姨娘的闺名。
薛姨娘的头垂的越的低了,教沈承璋看了,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夜。
崔莺莺白日正色拒张生,半夜却又翩然而来,自荐枕席。
沈承璋伸手握住了薛姨娘的手,说着:“这只镯子成色不好,改明儿我再送你一只上好的吧。”
薛姨娘听了,却是抬起头,正色的说道:“这只镯子虽然成色一般,但是在妾身心中,却是比其他任何饰都要贵重的。老爷便是现在送妾身再好的镯子,妾身也是不戴的。”
沈承璋明白她这话里的意思。
他心中很感动,就捏了捏她的手,说道:“坐下来同我一起进膳。”
薛姨娘拒绝:“老爷,妾身只是个妾室而已,如何能同你坐一起用膳呢?这不合规矩。”
“你同我在一起还要说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沈承璋却是坚持着,还拉了她的手让她坐到他身边的椅中,又转头吩咐丫鬟再拿一副碗筷来。
两个人一块儿进了晚膳。随后丫鬟上前来收拾了碗筷下去,两个人坐在椅中说话。
薛姨娘转头看了一眼窗外。
窗子半开着,可以看到院子里还跪着的那个人。
薛姨娘想了想,最后就开口说道:“老爷,虽然当年大小姐不懂事,做了那样有辱家风的事出来,但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姑娘家,若这样一直跪着,身子怕是受不住的。”
顿了顿,她又说道:“便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您也该让大小姐起来才是。”
听她这样一说,沈承璋果然的就生起气来。
“她母亲便是被她给活活的气死的,便是为着她母亲,我也该好好的罚一罚她。就让她这样跪着,你也不用再为她求情了。”
薛姨娘忙做了惶恐的模样出来,应道:“是,妾身知道了。”
沈承璋不再说话,而是走到了东次间里去,在橱上挑了一本看。
薛姨娘是知道他看的时候不喜被人打扰的,于是她就起身从椅中站起来,微笑着说道:“这几日天气越的凉了,我想着老爷身上的披风还是去年做的,就想着要给老爷做一件新的。石青色的缎子,上面再绣上菖蒲纹,老爷您看如何?”
石青色沉稳贵重,菖蒲是花中四雅之一,沈承璋向来便极推崇菖蒲,说它耐苦寒,安淡泊,这些薛姨娘都知道。
实际上,薛姨娘对沈承璋的所有喜好都了如指掌。她也晓得沈承璋偏好温婉柔顺,心地善良的女子,所以这些年她便一直在沈承璋的面前表现出这个样子来。
沈承璋听了果然很高兴,笑着说道:“那就劳烦迎秋了。”
薛姨娘笑着同他作辞,带着瑞香转身出了门。
沈沅还直挺挺的跪在院子中,薛姨娘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
“大小姐,”她面上带了笑意的叫她,不过眼底却没有多少笑意,“您还是起来吧。刚刚妾身劝了老爷好长一会儿,老爷心中对您还是极气的。您就算在这里跪上个三天三夜那也是没有用的。”
沈沅抬头仔细的看了她一会,然后忽然就笑了。
她才不会相信薛姨娘会真的在父亲面前替她求情,只怕挑拨才是真的。
“姨娘走好。”沈沅只笑着这样说了一句,然后便又转过头去看院子角落里栽的一丛凤尾竹。
她竟然是这样的油盐不进。
这样不软不硬的碰了个钉子,薛姨娘心中自然着恼,不过她面上却不显,反倒是说着:“不管怎么说,大小姐还是要注重自个的身子的。我还要赶着回去给老爷做披风,就先告辞了。”
薛姨娘抬脚就走了,不过等出了院门,她就低声的吩咐着瑞香:“你叫个小丫鬟来注意这边的动静。若有什么了,立时就要告诉我。”
瑞香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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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沅还在院子里跪着,她也不晓得她到底跪了多长时候。
采薇和常嬷嬷在旁边焦躁的跟什么似的,她却始终都很平静,只是垂着头,静静的跪在那里。
她总是要向父亲表明她已经知错,诚心悔改的态度的,不然往后那件事会一直梗在父亲心中,让父亲厌烦她,那她在这府中的日子就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