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灵国,赵家。
长廊尽头,董氏温柔含笑站在那里。一如记忆中鲜花簇拥的少女。
吕誉上前,不知如何开口。
他自以为演得天衣无缝,不成想有人自始至终看得明明白白。
她劝过,开解过,哭过,却从未背叛过。她知道,有些事说出去他将遭受什么。
董氏柔弱,很多事身不由己。
她泪眼盈盈道:“该死的都死了。能收手吗?”
“不能。”吕誉别开头,“祖母让你来的吧?她想保住赵家的根基。”
“冤冤相报何时了。”董氏一直看不透,看不透他心里的恨有多深、多重,“赵家嫡系一脉男丁尽亡,还不够吗?羽婵已废,晚婵日日锁在房中不敢出门。你下得去手吗?”
欺负弱女子,便与当初那些人无异。吕誉冷漠道:“赵家还存在不是吗?”
董氏沉痛跪下,仰头祈求:“放过赵家,也放过你自己吧。难道非要守着恨过一辈子吗?”
退后一步,吕誉眼神越发冰冷:“母亲和妹妹刚死时,你宽慰我放下。我投毒时,你劝我放下。凭什么?就凭儿时那点情分?你轻飘飘几句话,能减轻我受到的痛苦吗?”
什么不要被仇恨迷失本心。
什么逝去的人希望活着的人好。
全是放屁。放屁!
没经历他的苦,有什么资格让他放下?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便不知道疼,便能大方说释怀,说放下。
他不愿放下。他要那些人付出代价,要赵家付出代价!
“我们儿时那点情分,早已消磨殆尽。”吕誉心中明了。
他们不是一路人。
她被千娇万宠长大,温婉贤淑,没见识过世间极致的恶。他身为庶子,自小承受嘲讽和羞辱。
至亲惨痛离世,面对仇人却无能为力。他筹谋,他算计,他在泥潭里越陷越深。
幼年的一丝丝情谊,被惊涛骇浪掩埋,不复存在。他们终究不懂彼此,形同陌路。
“我绝不会放过赵家。”吕誉拂袖离去。董氏落下两行清泪,心里悲凉慌乱。
她回到后院,跪在祖母面前:“他没答应。祖母,他恨透了赵家。不会罢手的。”
祖母坐在榻上,一手握着龙头拐杖,一手捻佛珠:“不急。会有结果的。”
董氏起身,走出屋子。
赵家覆灭在即,祖母为何半点不慌?她能做什么呢……
吕誉匆匆回吕家,看到厅中吊儿郎当侧坐的吕尧业心情复杂。
吕尧业疑惑:“怎么了?”
“赵家剩些老弱妇孺,你真打算赶尽杀绝?”吕誉分不清说出这些话时心里什么滋味。
好像有两个尖锐的声音在脑中嘶吼。一个说全杀了,一个不能放过。
一个说算了,别做过火。
吕尧业盯着吕誉好一会儿,恍然大悟:“她求情了?赵家祖母高招啊。”
“其实你我清楚,收编赵家才能将利益最大化。”吕誉不知道在说服他,还是自己。
“别扯那些冠冕堂皇的。你就是对她不忍。”吕尧业贱兮兮挑眉,“我懂。放心好了。我对欺负老弱妇孺没兴趣。赵家祖母是个聪明人,她知道生路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