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瑾漂亮的眼睛看过来,伸手握了握阿妧的小爪子,雪白的侧脸微微红,却用平静的声音低声说道,“不要怕。”
他远远地见阿妧小脸儿都吓白了,虽后来看起来无事了,可是这团子一向很胆小,卫瑾和她虽然不大见面,可是一向信往来,哪里还不知道她的性子呢?见阿妧呆呆地看着自己,这同样年纪不大的诚王长孙就低声说道,“有我在。”他靠在阿妧的身边,似乎想用自己来挡住她。
“这不是阿瑾么。”七公主也在给显荣长公主默默鼓劲儿,看见了卫瑾,不由诧异地问道。
卫瑾论起来,算是七公主的侄儿。
只是在七公主眼里,这小侄儿可傲了,还颇为冷淡,没想到如今还成了一个热心肠。
“知道你错在哪儿了么?”显荣长公主可不能真的弄死这外甥,除非是不想和昭容长公主继续当姐妹了。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抖了抖容玉,见他生得确实俊俏精致,先在心里赞叹了一声这小子被养得真好,这油光水滑的令长公主越看不顺眼了,一边提着他走到一旁,含笑捏着他的下颚问道。“怎么,你被女人给耍了,难道不是你自己瞎了眼?和你母亲,和我们闹什么?我们做长辈的,还得受着你的脾气?”
她眼底是压抑不住的冰冷,容玉看着她,就浑身打起了冷战。
“我真是从未见过你这么不懂事的东西。你知道我的军中,和你一般大小的孩子都在做什么?他们都天天都风里来雨里去地操练,或许有一天就为了陛下死在沙场上!他们拿命换来的太平,你却只知道风花雪月?你自诩长公主之子,自诩皇族,可是你知道真正的皇族应该做什么么?死在你庇护的百姓属下之前,那才是真正的皇族的品格。可是你再看看你!烂泥扶不上墙。”
“我没有!”容玉来不得悲伤春秋了,哪怕是再畏惧显荣长公主,还是忍不住大声叫道,“我……”
他想辩驳,却一下子说不出有什么反驳的话来。
“说不出来了吧?废物!躲在你母亲羽翼之下,一辈子都是个废物。我的手中只死英雄,弄死你都脏了我的手。”
显荣长公主就把容玉往地上一扔,见他趴在地上狼狈又可怜,笑了笑,抬脚走到自己的座位重新坐下,迎着众人复杂的目光笑问道,“还吃不吃家宴?”
“吃吃吃。”皇帝头也不抬,也不去看下头委顿的容玉,对皇后使了一个眼色。
皇后温和一笑,就当这争端从未生一般,只拍了拍手,就见宫女们纷纷上菜添酒,觥筹交错,远远的还有些乐师在演奏,稀里哗啦的声音里,众人就重新地开始用膳说话。胖团子见长公主偃旗息鼓了,这才红着一张脸从桌子底下爬起来。
她最是个会见风转舵的人,见显荣长公主占了上风,也不去看容玉此刻的样子。
都说了,自己瞎了眼,为什么要陪着别人陪他一起难受?
“姐姐别怪我,玉不琢不成器,这小子再不敲打,下回还得叫女人骗。”显荣长公主并不是一个有勇无谋的人,她坐在姐姐的身边,就对昭容长公主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知道姐姐舍不得动他,只是我说一句不中听,却是为姐姐好的话。若姐姐当真疼爱他,就不能叫他这样任性下去。”
她沉吟了片刻,见昭容长公主无奈地苦笑,显然是当真舍不得亲手抽打爱子,就微微挑眉。
“要不然……叫他跟我回江东去,在我手中两三年,保准叫他变个样儿。”
“还是不要了。”昭容长公主再气儿子,也舍不得叫他往军中去。
她叹了一声,握着妹妹的手说道,“你说慈母多败儿也好,说什么都好,只是我当年挣命一般生下他,他就是我的性命。如今我瞧着你打了他,他似乎明白过来些了。就这样儿吧。”
她看似厉害强势,可是却比显荣长公主心软得多,想当年显荣就敢将动了外心的丈夫给圈起来叫他一辈子出不来,可是昭容长公主却愿意重新给自家驸马一个机会,当做他一时的行事踏错从未生。
如今她也算夫妻美满,从那儿以后她的驸马就对她从一而终,可是她看着肆意的妹妹,不知道哪一种才是更幸福的。
“什么时候改主意了,就什么时候把他送到我那儿去。”显荣长公主知道姐姐是个劝不动的人,将一杯酒一饮而尽,见胖团子正悉悉索索地抖着酸酸的小腿儿小胳膊,想到这团子方才猫桌子底下给自己鼓劲儿,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如今乃是众人的焦点,见她看着对面笑了,皇帝等人也看向同一个位置,却见一精致可爱的小童子正一脸平静地从桌子底下爬出来。
“这几个小东西。”见七公主也在往外爬,皇帝就笑了。
他觉得挺可爱的,不觉得这是大事儿。
“这臭小子。”诚王方才一转头就现长孙不见了,找了半天,现这一向都龟毛得不得了,衣裳不干净一点儿都必须脱了不肯再上身儿的爱孙竟然是从桌子底下爬出来,顿时就感受到了巨大的恶意。
他狠狠地叫了一声,见卫瑾不先整理自己满是灰尘的衣裳,却伸手去给一旁的胖团子拍打身上的灰尘,动了动嘴角,就对皇帝大笑了两声说道,“皇兄看见了?阿瑾一向友爱伙伴呢。”
他大笑两声,又不笑了。
有一瞬间,他嫉妒死那颗圆滚滚的小东西了。
“还很心细。”皇帝见阿妧也给卫瑾拍打衣裳,这两个小儿的就跟两只幼崽互舔皮毛似的,就觉得十分有趣。
皇后含笑看了一眼,一愣,之后露出浅浅的笑意。
“看戏看得热闹么?”显荣长公主收拾了容玉觉得心情不错,还笑眯眯地问阿妧。
昭容长公主看向阿妧的目光顿时就有些异样,盖因这小东西是宁国公府上的,她那日在宁国公府上闹了一场,不论是什么缘故,总是心里有些别扭。
见妹妹对阿妧有几分另眼相看,她恐阿妧在人小嘴快吐露出那日容玉是怎么怎么被拒绝的详情给儿子的伤口再戳一把刀,又恐七公主在一旁听着将这事儿给记住了日后心生芥蒂不肯下嫁,就急忙笑着说道,“她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不过是害怕了。”
她为阿妧说话,也是堵住了阿妧回话的嘴。
显荣长公主也不计较,微微一笑,见姐姐拼命给自己夹菜,就越自在地吃起来。
她既然不再开口,皇帝自然都叫大伙儿赶紧吃饭,一会儿有力气了再火拼啥的。
阿妧小小地松了一口气,就感到自己的衣摆被轻轻地摇动了一下,转头,见卫瑾一双眼睛清亮如同晨星。
他抿着嘴角严肃地夹了些菜放在阿妧面前的小碗儿里,往她的面前又推了推。
“快吃,别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