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总管,皇后娘娘没难为您吧?”
王东来瞥了他一眼,嗤笑道:“她能为难我什么?”
“小的、小的这不也是担忧您嘛。”长脸太监陪着笑。
“行了,当咱家不知道你们心思?”王东来拍了他脑袋一下,挺直了腰:“什么事都没有。”
长脸太监点点头,又道:“那这样下去能行?若是皇后娘娘一时气恼把咱们都给换了?毕竟这坤宁宫现在也算是好去处,好多人打破头了都想挤进来。”他边说边笑,话语中却含着担忧。
“换?往哪儿换?再换还不是内务府出来的人,咱们都是内务府出来的,里面人什么秉性难道不清楚?知道这地方好,所以才都会动心思,不让咱们这位娘娘体会下朝中没人不好办事的苦处,她能重用你?就只有先乱上一阵,乱得尝到了苦处,咱们再拨乱反正,这样才会得重用受倚重,不然还不如那几个宫女。”
王东来往殿里头使了个眼色,那几个宫女自然指的富春她们。
长脸太监也明白王东来说的道理,倒没再说什么,就是难免忧心忡忡,毕竟他们这些人能从各处分到坤宁宫来,都是花费了大力气大价钱的,若是弄砸了……
“行了,办你的差去,这事咱家心里有数。难道咱们皇后娘娘不知道换一拨人还是这样,不如把现有的收拢了?等着,好处马上就来了,皇后娘娘不但不会换了咱们,反而会施恩下面的人,来收拢人心。”
这偌大的紫禁城,主子们日日钻研怎么和同样是主子们的人斗,那奴才们钻研什么?自然是钻研主子们。
所以对这些主子们的心思,这些奴才不说能拿捏个十成,七八成总是有的。谁愿意当奴才?谁愿意见人就跪?谁不愿意往上爬,当奴才上的奴才?
可怎么当,怎么爬,那也是讲究方式的。
“等咱家得了重用,是不会忘了提携你们的……”
话还没说完,殿里就传来一阵杂响,听着好像是茶盏砸在地上的声音。
两人交换一个眼色。
长脸太监道:“是昨儿万岁爷掀了绿头牌的事?”
王东来在心里琢磨了下,道:“恐怕还不止。”
这时候的他还不知建平帝打算撤了内务府的事,不过不得不说他也是一语成谶了。
——
殿里,陈皇后心中既怒又悲,还有满腔的怒火和悲愤在她胸口突突地跳着,急于倾泻而出。
方才她听了敬事房人的话,下意识就想到了景仁宫那位。
毕竟这两年多来她可是一人专宠,本来陛下就去别人那儿少,自打钟良媛怀上五皇子后,他就再未临幸过其他人。
很多时候陈皇后不愿去深思这个问题,她是皇后,她有嫡长子,她用不着宠爱,可他把敬事房撤了这是想干什么,想椒房专宠?
这就挑战她的底线了。
陈皇后气得额头一阵阵的疼,手也抖了起来。
富春大惊,斥骂道:“还不滚下去,气着了皇后娘娘,到时候拿你的命填!”
敬事房的太监可不怕这句话,毕竟能在敬事房待着的谁不是在宫里打滚多年的老油条,如果这么就被气着了,宫里该没剩几个主子了。见自己的目的达成了,他也没有再坚持,忙装得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退了下去。
富春想劝陈皇后,却不知该怎么劝。
这时王东来的身影在门外闪了一下,她忙道:“娘娘,您先别急,谁知道敬事房的人说得是真话还是假话,再说陛下的脾气您也知道,无缘无故陛下怎可能发那么大的火儿,肯定是那奴才瞒了什么,奴婢问问王东来。”
从东宫挪出来的这一个多月,富春也感觉到东宫和宫里真不一样,以前娘娘凭着她们几个完全就够使了,现在却根本不够用,既然用谁不是用,不如就用眼前的。
王东来听到自己的名字,忙就蹿了进来。
“富春姑娘,叫咱家何事?”
“娘娘这是怎么了?可是那敬事房的陈太监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奴才这就让人把那小子堵在坤宁宫里,先教训一顿给娘娘出气。”说着,他就撸起袖子往外走。
这会儿陈皇后也缓过劲儿来了,忙制止道:“闹出去成何体统。”
“奴才这不也是……”王东来陪着笑,倒有几分憨厚的样子。
富春看了陈皇后一眼,得到她的应许后,才把敬事房来禀的事大致地说了说。
王东来略微思索了一下道:“娘娘您可千万别嫌奴才说话不恭敬,让奴才来说,大概是敬事房的人说话夸大了。这群孙子奴才知道,平时惯喜欢耀武扬威,仗着自己在敬事房当差,各宫娘娘们都得给几分脸面,颇是人五人六的。奴才虽不知道具体情况,但猜测是不是他们做了什么触怒了陛下,陛下才会一怒之下要撤了敬事房。
“这群孙子见祸惹大了,惹出事来了,就赶忙来找您……背锅,你若是管了这事,陛下不想折了您的脸面,肯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们的差事保住了,自然什么都不用怕了。
“可让奴才来说,这种时候娘娘您可千万别出头,您想陛下发了怒要撤敬事房,您这种时候出来说不能撤,这不是明摆着和陛下打擂台?这宫里谁最大啊,自然是陛下,还有太皇太后、太上皇后和太上皇,当然还有娘娘您,但您又何必为了这事去惹怒陛下,不值当啊。”
王东来的这番分析倒也没错,甚至有点另辟蹊径点拨了平时陈皇后想不到的那一环,也是她不想去想。
可王东来并不清楚以前东宫的情况,诸如苏贵妃独宠,诸如建平帝为了苏贵妃冒天下之大不韪杀了楚王这些事。
前者东宫人人都知道,宫里的人即使不知道,现在也渐渐都知道了,后者陈皇后谁也没敢说,包括富春。
就是因为这些零零碎碎的加起来,才致使陈皇后气成这样,甚至隐隐还有一种恐慌,只是这些终究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陈皇后也没打算跟一个奴才说清楚。
“那你的意思是?”
“奴才倒没有什么别的主意,只是琢磨这事也许太上皇后她老人家插手更合适?”
这个想法倒是跟陈皇后想到一处了,这种情况下她不想硬顶建平帝,只能求助傅太后。
等王东来下去后,陈皇后沉吟道:“此人倒是可以一用。”
富春道:“奴婢知道了,奴婢会让人先盯着他。”
陈皇后坐了一会儿,等想好去了该怎么说后,才坐着肩舆往宁寿宫去了。
据说,皇后面上隐有泪痕,神色隐见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