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楼闻到血腥味的时候十分好奇,她从不敢低估人性之恶,哪怕眼前这个章管事生了一副忠厚老实的面孔。
她甚至猜测那屋里是他囚禁的女人,没想到他囚得却是主子!不仅囚禁主子,还变卖主子的家产,这胆子……啧啧,跟他比起来李妈妈的道行还是浅了些。
原来这人就是她才吃过瓜的冤大头,总算遇到一个跟她一样倒霉的人了。也不知他被囚禁了多长时间?床上连铺的褥子都没有,只有一床薄薄的被子,这个生没病死冻死真是佛祖保佑。
但他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斜飞的剑眉,英挺的鼻梁下,唇形略薄。他脸颊的肤色偏淡,泛着苍白的光泽,透着一股子病气。他的头发和身上的衣裳都是蓬乱的,闭着眼睛躺在那里奄奄一息……哪怕身处污浊仍是紧紧吸引了沈小楼的目光。
“你醒了?”沈小楼惊喜地看向颤巍巍睁开眼睛的男人,神情担忧,“你,还好吧?”
同是天涯沦落人,审完章管事,得知冤大头也是被奴才背刺,这一刻沈小楼深深地与他共情了。
同为倒霉蛋,怎么能不互相帮助呢?
向来心硬不爱管闲事的沈小楼,不仅冒着风雪叫来了人,还贡献了被子、火盆一应等物……好吧,她承认她是见色起意。
什么,你说离脑子有病的人太近会挡了她的财路?
她说过这话了吗?没有,绝对没有,肯定是你听错了。
男人,有颜就够了,还要什么脑子?男人脸长得好看又有脑子,那还能一起愉快地玩耍吗?又不是找爹!
长得好看的男人脑子有点毛病,无伤大雅。
床上男人一睁开眼睛就知道自己被救了,嘴里有苦苦的药味,身下是柔软的被褥,胸口也有了热乎气,还有眼前一脸担忧看着自己的姑娘……
想到这姑娘了救了自己,他面色柔和,“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
“你要以身相许吗?”沈小楼脱口而出。
“什么?”这人好似没有听清,沈小楼对上他澄澈的眼神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丢人,太丢人了,她简直就像个女流氓,要是把这清俊的读人吓着了怎么办?
于是她连忙描补,“没什么,我是说举手之劳不用谢。”话一出口她又后悔了,怎么能不用谢呢?要是什么好处都没有,她费劲救他图什么呢?
他看着这姑娘一会开心一会懊恼,什么表情都写在脸上,心里觉得好笑,便神情认真说道:“怎么能不用谢呢?对姑娘来说是举手之劳,但对在下来说却是活命之恩,要谢的!以后姑娘但有差遣,在下莫有不从的。”
沈小楼心花怒放,不愧是冤大,哦不,脑子有病,啊呸呸,沈小楼想说的是:不愧是知礼的读人,品性就是高洁。
“言重了,言重了,你还是先把病养好吧。”沈小楼捏着嗓子说话。读人都喜欢知达理的姑娘,她也不是不行的。
顿了下她又道:“请大夫给你看过了,你不仅得了严重的风寒,身上还有很重的伤,只差一点点你就救不回来了。”话说得随意,一双美目却紧盯在他的脸上。
男人神情黯淡,苦笑道:“不怕姑娘笑话,在下,唉……”他垂下眸子,好似很伤心,“在下虽父母双亡,年关了也想回到家里,就算一个人,那也是家呀!没想到路上遇到了山贼,受了重伤,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没想到那恶奴竟将我,将我……”
他整个人激动起来,脸上表情愤恨又屈辱。
“别激动,别激动,你身上还有伤!”沈小楼连忙劝说。哎呦,这小可怜,命运多舛啊!
男人渐渐平复,“家丑,让姑娘见笑了。”
沈小楼连忙大声道:“这又不是你的错!是那个奴才可恶!你一点错都没有。”
男人目露感激,“多谢……姑娘。”后面声音哽咽,沈小楼更加同情他了。
她不是原主,遇到再难的事她都不怕。这个冤大头却是妥妥的土著,遇到这样的事,心智弱的怕是都得被打击得一蹶不振了。
可怜的孩子,不怕,姐姐会帮你的。
男人的身体太虚弱了,只醒了这么一会,很快就倦了。天也晚了,沈小楼就回去了,不过她安排了人在这照顾他。
至于那个章管事,本来是打算送官府的,这不明天就过年了吗?衙门也得放假呀,只好等年后开衙再送了。
沈小楼救了人很高兴,不过在二丫这却落了埋怨,“姑娘,您也太不爱惜自己身体了。”
今天她也想跟着的,姑娘不让,说她不走远,就在附近转转。说好的不走远呢?谁知道姑娘能跑隔壁庄子去了,还救了人,一想到当时的凶险她就后怕,要是姑娘……“以后您再出门,我一定得跟着。”
姑娘的风寒才好,这又咳嗽了,爹回来知道了,肯定得骂她。
沈小楼屏住呼吸一口气把药喝完,吐着舌头,“二丫,快,糖。”
二丫飞快把糖塞她嘴里,一边继续念叨,“知道药苦您以后就别作践身体,姑娘您……”
念得沈小楼头都疼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就吹了点风,已经喝药了,明天就能好了。你爹一早就出门了,二丫你去瞧瞧回来了没有?”这会雪已经停了,就是道不好走。
屋里种的青菜能拔的一早全拔了,装了好几筐,杨庄头套了车,带着人运城里去了。怕路上菜冻坏了,竹筐周边围了稻草,上面也用厚厚稻草盖着。
年前就这一茬了,指望着多卖些银子,佃户们也能多分一些,大家都过个好年。
二丫也惦记着呢,娘早就在家里念叨过了,今年种青菜能分六七百,能过一个好年了,要买肉,买油,还能给大哥和弟弟一人做一身新衣裳……
现在姑娘吩咐,她撒丫子就往外跑,没过多久就迎到人了,一群人喜气洋洋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