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毋相忘 介绍

第七十一章 露宿

第七十一章露宿

过江宁镇,行至无为山脚时天已黑了,正值寒冬,山里是冷脱了一层皮,路知遥将马车赶至一个背风山坳里,捡了些柴火和干草,拿火折子引了生起火,又从马肚子两侧背袋里取了陶罐和水囊,架了个三脚支架烧起热水来。

毋望冷得裹紧了大氅,只从车窗里探出个脸,颤巍巍问道,“六叔还会这些?”

路知遥咧嘴一笑道,“我五岁就随授业师傅进山里磨练,待了七八年才出来考会试,这些生火做饭事我都会,等下了雪,我再给逮兔子吃。”抬头见她小脸冻得红红,忙又取了三个炭来,放到火堆里点了,伸手道,“把那个手炉给我,也下来烤烤火罢。”

毋望将矮几上陶瓷手炉递给他,心想也该下去舒展舒展经骨了,便提了裙脚跳下车,深吸了两口气,对着满天星斗大喇喇伸了个懒腰,路知遥看得一愣,这端庄娴静姑娘出了宅门怎么就成了这样毋望看他面皮抽搐,干笑了两声道,“我原就是这个样子,叫六叔见笑了。”

路知遥看她天真烂漫,倒比以往端着架子可爱得多,遂笑道,“不碍,既出来了便随意些罢,路上没有丫头伺候,所有都要靠自己呢。”

毋望铺了块干草坐下,接了路知遥给她手炉暖怀里,环顾四周,天地间似有雾气,树林子里光秃秃,连鸟兽叫声都没有,只有寒风从山头掠过呜咽声,乍听之下甚感凄凉。

路知遥把馒头串火上烤,稍过了会子有热乎乎香味飘出来,毋望是有些饿了,嗅了几下也觉满足,又直直盯着看,那馒头皮被火烫得炸裂翻卷起来,一点点发黄发焦,她以前北地只烘过红薯和玉米,从来不曾烤过馒头,也从来不曾野外过过夜,这会子虽冷些,倒也鲜得紧。

路知遥抬眼看她,晕黄火光她秀丽脸颊上覆了一层淡淡金黄,平常许是因太过美丽让人觉得疏离,如今这种凉薄竟荡然无存了,弯弯眉,清澈眼睛,挺直鼻梁,小巧红润嘴唇,还有银鼠皮围脖下露出纤细颈子,无一不是动人心魄。还记得头回城外见她,她穿着素服,洁净得如一株白菊,那时真是惊为天人,回去和母亲提了提,结果母亲为了断了他念想,第二日便去给禄哥儿提亲了,想想若他坚持一些,说不定就没有现事了。

毋望见他出神也不知所以,看看陶罐里水也滚了,便起身到车上拎了茶壶和杯子过来,才要打水,路知遥忙接了过去,低声道,“仔细烫着,我来。”

毋望回原地坐下,因脚冷又往火堆前挪了挪,路知遥蓄了杯水给她,从树枝上拔下馒头,小心吹了烟灰才递给她,她接过咬了一口,外头虽焦,里面却是软软,伴着烘烤特有烟火味儿,吃口还算不错。

路知遥看她吃得慢,暗暗担心她嫌弃,只好安慰道,“先凑合罢,等往前一些再想法子。”

毋望呵呵笑道,“我从前朵邑没吃过烤馒头,很好吃,只是有一点,下回买馒头要买有甜味那种,我爱吃甜食。”

路知遥了然点头,他是头回和女孩儿一道出远门,该备些什么也不清楚,又想这一路长远,怎么没想到给她放些点心车上呢,便道,“再忍耐几日,等到了采石驿,咱们进城置办些零嘴,省得路上没趣儿。”

毋望低低嗯了声,提了茶壶给各自杯里添了水,靠着一边山石道,“做什么要去投奔燕王呢?瞧官才上任,日后必定有大好前程,何苦要涉险图谋什么大业,就是助燕王登了基又如何,们还是人臣,万一同洪武年间那些功臣一般逃不过皇帝网罗来罪名,那到后岂不可悲?”

路知遥目光越过火堆往远处眺望,谓叹道,“是姑娘家,不知道爷们儿雄心壮志,这一辈子只求轰轰烈烈,就是死了也值得。”又自嘲道,“我这人天生反骨,像前几日叫我大理寺衙门里整理卷宗,那无疑是要了我命了,亏得朝廷废三公三孤,才让我祖父下了决心,否则我这会子还困那里呢。”

毋望脸被火烘得发烫,她反手拿手背掖了掖,再瞧身上这套女装过于华贵,路上行动不方便,想了想道,“等前头有了集市再买两套男装罢,这样省些麻烦,若赶车累了我好替。”

路知遥惊讶道,“会赶马车么?”

马车和牛车应该……好像是差不多罢毋望不好意思扯了扯嘴角道,“我会赶牛车。”

路知遥听后不客气大笑起来,边笑边道,“姑娘真是神人,我马可不是牛,不过认真论起来,赶马车和赶牛车应该是大同小异罢,我没赶过牛车,所以并不十分清楚,只是认得往北平路么?”

毋望又呆了呆,她真是不认得路,不过看路知遥老练样子八成是去过北平,既然他去过,那路轻定也是去过。指了指低头吃干草马道,“不是还有路轻么老马识途,它知道怎么走就成了。”

路知遥眯了眯眼,看她眼神又多了些什么,沉默半晌才道,“北地吃过很多苦么?”

毋望回忆起朵邑岁月,脸上忽而忧伤忽而愉悦,喃喃道,“若被发配过,就知道这世上没有吃不了苦了。才到北地那会子差点就要往脸上烙字了,还好我叔叔旧友及时赎了我们,我们就出了奴隶营,辗转到了个叫馒头村地方落脚,那里有时候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不过那会子还小,我和叔叔家哥儿整日混野地里挖红薯,还学会了雪地里抓雀儿……”说着想起章程和俊来,不知他们如今过得怎么样了,这趟去北平若能见到沛哥儿就好了,只怕裴臻已经将他送去拜师了,未必还能见上一面。

路知遥拿树枝拨了拨火,发配充军就那些事儿,不过落到她这么个玉雕似人儿身上就及其及其悲惨了,所幸尚未赶到奴隶集市上卖去,否则单凭她这张脸也足以大事不妙了。

毋望见天色也不早了,开始为就寝问题苦恼,自己肯定是睡马车里,那他怎么办?这样冷天睡外头会不会冻死啊?虽然他不算是好人,但总不能让他看不见明天太阳罢她揉揉坐得有些发麻腿,蹦跳着进车里拉出一条棉被来,抱到他面前道,“这个给,车里有披风和棉衣,我盖那些就成了。”

路知遥怔忡道,“我一个爷们儿露天睡也没什么,拿回去自己盖罢。”

毋望噘噘嘴,心道,爷们儿不是人么?就不怕冷?这种寒冬腊月,还是山里,后半夜还不知怎么熬呢也不管他说什么了,只顾把被子扔给他,转身又到附近拾柴,等拾够一捆回来,路知遥已经给路轻卸了套,放它自由吃草,并将车厢拉到紧贴涯壁地方,自己拿干草铺了一人长垫子,被子齐整放上头,接过她手里柴道,“野外不比家里,这几日洗不了澡,那陶罐里还有些热水,将就洗洗脸罢还有就是……那个……方便别走太远,怕不安。”

毋望脸直红到脖子根去,咕哝道,“知道了,什么都吩咐,婆婆妈**。”

路知遥也甚尴尬,作势清清嗓子道,“这荒山野岭,我不过怕有危险罢了。天色也不早了,姑娘上车安置罢。”

毋望摇摇晃晃往车上爬,上了车又别扭道,“六叔,我还没洗脸。”

路知遥有一瞬觉得她跟自己撒娇,心里不由怦怦直跳,也不敢正眼看她,只道,“我绞了帕子给,别下来了。”

毋望闷闷应了声,哀叹着这怎么弄成了这样,她和路知遥不算太熟,往后一两个月竟要朝夕相对,这可怎么好

路知遥把蘸了热水绵帕给她,回到火堆旁重又换了手炉里炭,隔着车门道,“晚上冷,把炉子抱怀里睡罢。”里头嗳了声,伸出一只手来--那是怎样一只手啊手指修长,精致如玉一般,指甲火光下散发着温润光泽,让他想起松竹寺里白衣观音那只托净瓶手来,不觉看痴了神。

毋望等了会接不着手炉,手又划拉两下,探出头道,“六叔,怎么了?”

这六叔叫得路知遥定了定神,把手炉交给她,垂眼道,“姑娘晚上若有事便叫我。”

毋望道好, 又笑道,“ 叫我春君就是了,往后一路上还要仰仗六叔护我周,太见外了倒不好。”

路知遥点点头,启唇道,“睡罢。”转身往火堆走去,待听得关门声心里才略平稳些。

卸了佩剑,倒头胡乱睡下,路轻附近转悠,时不时来嗅嗅他脸,路知遥烦躁隔开它,过了一会又来了,他无奈拍拍马脸道,“好小子,可是冷么?冷就这儿烤火罢,明儿跑起来就暖和了。”顿了顿又道,“明儿仔细些,跑得稳稳,别颠着她。”

路轻也不知听明白没有,反正是转到别处吃草去了,路知遥盖好被子,隐约闻到一股淡淡幽香,才想起来这被子原是她盖过,心头莫名慌乱起来,茫然看着夜幕苦笑,路六爷啊,不是片叶不沾身么?如今成了这样,也有今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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