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孙儿力不从心

第五十四章孙儿力不从心

谢淑怡嫁姑爷姓秦，秦姑爷是做皮货买卖，今年到了一批皮子，皆是上好，给家里每位女眷都带了一块，又从里头捡了方雪白银鼠皮毋望身上比了比，道，“这个正适合春儿，回头上寒做了大氅，又好看又暖和。”

谢淑芳笑道，“只是个体人意，姑爷是皮货商有好皮子分，咱们可怎么办呢，只带了些鹿茸人参，也没什么给外甥女。”想了想，脱下一对血玉镯子给毋望套上，剔透血丝衬着雪白腕子煞是看，拉来给老太太看了，笑道，“可不是极配么，老太太看是不是？”

两位姨母都给了东西，只自己嫡亲倒没出手，谢淑怡笑道，“三妹妹给了什么，也给咱们开开眼罢。”

谢淑珍道，“我真是糊涂，竟忘了。”招了丫头捧来一只锦缎盒子，打开了是一套纯金头面，里头还有镶了珊瑚珠子华胜。谢淑珍道，“这个我早预备下了，给小春儿添妆，赶明儿出阁，姨母还有妆奁给。”

毋望一一道了谢，命翠屏捧下去，谢老太太和女眷们聊天，毋望默默退出来，拉了秀绮到一旁说话，那秀绮有些扭捏，毋望笑道，“姐姐别臊，我们自己姊妹叙叙怕什么本来还有两个，不巧她们都不，等过会子我带姐姐到处逛逛。姐姐是头回来家？”

秀绮细声道，“是头回来。”

毋望又问道，“路上走了多久？”

秀绮道，“昨儿晌午送走了老爷和玉哥儿，母亲把家里安顿好了就走，到城外二十里地投了宿，今早天蒙蒙亮就赶路了，走到这会子才到。”

毋望牵了她手到侧厅坐下，招丫头上那加了蜂蜜梅子茶，一面道，“这趟家过十五么？”

秀绮喝了茶道，“家里没有老人了，老爷带了玉哥儿回余姚老家，母亲说咱们这儿过了十五再回去，家里姨娘姐妹们就自便。”

毋望笑道，“那敢情好，人多了才热闹呢。”

秀绮抿嘴笑，毋望拨了茶盖儿道，“姐姐头里可见过我三哥哥？”

这下秀绮胀红了脸，忙垂眼摇头，毋望心道，那厮长得好，若光看他相貌就草率决定了，恐怕要苦一辈子。想是这样想，说却不好说什么，总不能看着慎笃打光棍罢，又瞧秀绮也不易，两难之间道，“他过会子来了，好好瞧瞧罢。”

秀绮愈发窘，闷声道，“妹妹别拿我打趣儿了，我若知道太太带我来是为了这个，那我是万万都不会来。”

毋望道，“那也没什么，姐姐自己过过眼也是好，到底是终生大事，只听父母之命终归有不妥。”

秀绮意外道，“历来婚配都是听父母，妹妹觉得有不妥？”

毋望忙换了话头儿，指着上盘子道，“这果埔是自己家里做，姐姐尝尝可好吃。”

这时院里小丫头报道，“三爷来了。”

毋望起身牵了秀绮手道，“说来就来了。”待慎笃与众长辈面前见了礼，方才把秀绮推出来。

谢老太太笑道，“这是大姑姑家妹妹，叫秀绮，同大姑姑来家过中秋，是哥哥，好好带着园子里逛逛。”

慎笃是个聪明人，自然已会意了，面上不得发作，只好拱手满揖道，“给妹妹见礼了，妹妹一路上辛苦。”

秀绮忙还礼，又见他生得剑眉星目，心里自然是欢喜，当下娇羞不已，一众长辈看了知道事情成了七八分，大家也都极高兴，吴氏暗暗拿肘顶了顶吕氏道，“看来弟弟要哥哥之前办事了，回头就去备上罢，年前定是要过礼。”

吕氏犹豫道，“怕三愣子不肯呢。”

吴氏听他叫慎笃三愣子不由微讶，转而又道，“大人定下哪里容他做主不管咸淡，先娶了再说罢，若以后回过性儿来了，看见称心再收进房里也使得。”

吕氏道，“我只盼他别收个小倌进房里就是菩萨保佑了。”说着又拉秀绮唠嗑去了，问现读什么，可做什么绣活，又问现吃什么药，秀绮都一一答了，老太太也觉满意， 示意白氏道，“先带着秀姑娘过那边见芳龄去，留下慎笃，我好同他说话。”

大太太应了，热络请几位姑奶奶和秀绮去他们园子坐坐，一干人等和老太太告了假，都过那边去了，毋望留下陪着老太太，也好奇老太太会和慎笃说些什么，便规矩挨着榻坐着。谢老太太叫了声笃哥儿，慎笃一凛，垂手站着听吩咐。

“也坐下罢。”谢老太太道，指了下手椅子，慎笃听命坐下，谢老太太语气坚定道，“我瞧大姑姑家秀姐儿甚好，模样周正，言谈举止也得体，拿她配可好？”

慎笃道，“孙儿年纪尚轻，不想这么早就成家。”

谢老太太哼道，“说什么混帐话？都十八了还小什么？大哥哥十八闺女都有了，要是留住了，这会子能打酱油了只还说自个儿小，还跟孩子似，须知男大当婚，成了亲就该收收性儿了，等抱了小子也知道知道做父母不易，成日间干些糊涂事儿，打量我腿不中用了，连耳朵都聋了不成？老子也有了年纪，就一根独苗，要叫他操心到多早晚去？还有姨娘，拼了命生出来就是为了还债么？眼泪水流了多少也不问了，如今连性命都要交代给才算完？”

慎笃听了也惭愧，却不发一语，谢老太太看了他那样甚是光火，斥道，“哑巴了？我说了这些个，听说是怎么”

慎笃站起来作揖道，“老太太息怒，孙儿断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孙儿心里……”

谢老太太厌恶道，“ 我看是痰迷了心，油脂迷了窍了也只老子拿没法子，若依着我，不管千金万金，明儿就叫人封了银子把那个下流种子赎出来，再托了人伢子远远卖到塞外去，我倒要看看生了什么样本事，能追到天边去”

毋望暗道，老太太果然有手段，想是谁也没想到要先赎了那小倌再做处置罢，这一手定叫慎笃措手不及了。

事实上慎笃也确实着了慌，忙央道，“老太太慈悲，好歹饶了他罢，孙儿愿一人受罚，老太太要打要杀都依老太太。”

谢老太太啐道，“我何尝要拿怎么样，只盼成器罢了，那个小倌不动他也可以，立时答应我，娶了秀姐儿为妻我也顾不得这三四辈子老脸了，得亏那丫头是大姑姑家里，离应天也有些路不知道那些臭事儿，只有先瞒着娶进门来，生米成了熟饭再说，若换了城里，哪家女孩儿肯和结亲”

慎笃下气儿道，“一切但凭老太太作主。”

“单娶进来还不成”谢老太太道，又提了高要求，“迟下年年尾，我要看见们三房重孙子。”

这下毋望呆了，慎笃也傻了。让一个断袖娶妻容易，要生孩子，那还真是个技术性活计，这老太太真不是个好糊弄毋望憋着笑看慎笃那张被雷劈焦脸，突然隐隐对他产生了一丝丝同情。

慎笃带着哭腔，来了一句意外，“老祖宗，孙儿……力不从心。”

这下着老太太脸色轰然倒塌，毋望一个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谢老太太直道，“造孽造孽喊老子来，那小倌儿不打发了是不成，倒叫我孙子成了废人，这哪里了得”

慎笃急忙跪下道，“老太太，容我力而为罢。”

谢老太太抖着手道，“那两个通房干什么吃？都是死人不成”又对旁边大丫头道，“星儿，去传我话，今儿晚上塞一个到他房里，锁上门，不到天亮不许出来把帕子给他房里人，我要见真章”说到后头自己都有些汗颜，哪里来祖母竟连孙子床第之间事都要管？无奈这慎笃实太叫人操心，他老子只管发火，太太只会埋怨，他姨娘索性除了哭半点法子没有，这事后竟落到了她身上，只有勉为其难了。

星儿忍笑应了，再看慎笃都哭了，毋望死咬住腮里肉才不致又失控，谢老太太隐忍道，“去罢，我乏了，歇一会子，只园里想想我才刚说话，过会子要吃饭。”

慎笃道是，拱手退出门外。毋望看他走远了才道，老太太，三哥哥这样，硬逼他娶了秀绮，没后害了人家女孩儿。”

谢老太太叹息道， “这才叫人送了通房进去，若实不成也不好坑那孩子，一辈子事儿，熬到多早晚是个头这笃哥儿怎这般叫我不放心，若说年纪小倒尚犹可，如今比他老子都高了，痴愣性子一点儿没变，亏他还是大家子公子出身，活打了嘴了。”

毋望是女孩儿家，论理也不该说什么，看老太太想得也周，便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