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些言语云摇尽皆入耳,也全不在意,她随手扔下一道术法,起光罩隔音,跟着便走上前去。
直到临近小窗,云摇才借着三分透过沉云的月色,望清了这座牢狱内的那人。
慕寒渊的身周被下了不知多少禁制,更有两枚锁灵钉穿过了他左手腕骨,将他困于那一隅方寸。
甫一看清他腕上血色,云摇眼神登时就变了:“悬剑宗竟敢妄动私刑,他们想死——”
“是我要他们落的。”
慕寒渊偏过侧首,雪似的长发拂过他魔纹满覆的墨袍,将他失血的面色衬得愈发冰玉般冷白。
云摇咬牙:“为何?”
“……”
慕寒渊沉默。
因为他神魂受损,无心旁顾,若那个慕寒渊再出来,他恐怕不得反制。
那就只有借助锁灵钉困锁灵脉里自愈之力,继而大量失血,他才能叫这副躯体保持在勉强续命的虚弱界线。也只有这样,那道神魂才能确保在他识海内,不敢妄动。
可是他该如何说呢。
告诉云摇,终焉火种,或说恶鬼相,根本不算什么,他其实才是灭世罪魁、万恶之源么。
那她一定会后悔,当年为何要将他这个祸害从魔域领回来了吧。
“师尊便当作,”慕寒渊在传音里哑声道,“我是在赎罪吧。”
“赎什么罪。”
慕寒渊垂眸,慢慢收握指骨,“你应已猜到了。”
“……”
云摇眼眸微颤了下。
她下意识地抬头,去望他那袭雪瀑似的长发,金莲玉簪早已不见。
而她所能感知的终焉火种……
就在他体内。
三日前赶到戍城上空时,她就已经猜到了。只是始终不愿让自己承认。
“…我不会问你原因,”云摇阖了阖眼,再睁开时,她眸色清沉,“做了便是做了,错了便是错了。无论原因,理应受到惩戒。”
“……”
到此刻,慕寒渊才第一次微微扬起修长的颈,他仰眸看她,唇角似乎噙了一点极淡的笑。
“我知道。”
“我答应过你,不会再碰那些血色丝络。虽非我愿,但终究还是失言了一次。明日纵死,也不会有第二次。”
云摇眼瞳微缩:“你能彻底控制它了。”
“…是。”
慕寒渊笑得轻淡。
——终焉若灭,那场焚世之火,想来便不会存在了。
那一笑,那个“死”字,还有那人的眼。
云摇只觉刹那恍惚之后,她几乎起了一身冷汗——他竟真是一心赴死偿罪。
若不是身在剑狱之中,若不是明日便是仙域公审,若不是此刻她一言一行都要谨之再谨、慎之再慎——
云摇切齿,双手紧攥,忍住了没流露情绪把这个逆徒狠狠抽一顿。
三次深沉呼吸之后,云摇平复心绪。
“我三日不曾来看你一面,你可曾有怨言?”
原本云摇料定是一句“不曾”,然而。
“是有些。”慕寒渊轻声。
云摇:“?”
她下意识垂眸望向他,跟着便落入那情绪翻涌如海的眼底。
慕寒渊无声望了她许久,才笑了起来:“不过今夜见了师尊,又没有了。”
那一眼里至情至深,云摇不由地避开了眸。
袍袖下她微微攥紧了手。
“明日我不会救你。”
“……我知道。师尊身后还有整个乾门,怎能为我一人辱乾门千年清名、冒天下之大不韪。”慕寒渊垂眸片刻,“明日公审,师尊会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