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放心,奴才知道该怎么办。”奚世樾躬着腰转身,交代小太监:“快,去传话。”
两个小太监应声快步过去,边跑边好生喊:“奉旨进宫,请侍卫老爷们下钱粮”
走到侍卫跟前,也不知他们从怀里拿出什么东西,给侍卫仔仔细细看了不算晚,守门侍卫确认无误,还得一层层传上去,叫领头的仔细分辩。
黛玉看得有趣,他们家里虽也有上钥和下钥,临时有事要开门,却远没大内这样严苛。她虽在宫里住了些时候,但天一擦黑就不出西配殿了,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奚世樾笑着伸手来扶她:“宫里规矩严,戌时二刻上钱粮那是雷打不动。过了那个点,就是万岁爷想出来,都得一层层地遣人请钥匙下钱粮。县主别急,就这一道门多费些时候,进了神武门就快了。”
果然又等了一时,只见神武门悄然而开,里头虽处处都是透明的羊角灯1,从这里望进去,却依然像个深不可测的玄色旋涡。
黛玉略有些怕,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住步子回头看林玦,声音之中略带惆怅:“哥哥,我去了。”
她觉得自己并不是去看小郡主,简直像是慷慨赴死。当日信誓旦旦说不会再回来,才家去了没两天,又叫捉回来了。
她是家里金尊玉贵养大的,林玦也不舍得叫她进宫去,处处都得受人所制。然而到了这一步,再不舍也只能瞧着她去了。
“不要着急,慢慢地走。”千言万语,最终都成了一句话。
林玦长长久久立在原地,瞧着黛玉缓步走入神武门。在她走入宫门后,两扇朱红大门又重新关上,隔绝了所有人窥探的目光。他总是隐隐有种感觉,小郡主并不是病得那样重。如此大张旗鼓,究竟为着什么
神武门内外,简直像是两个世界。虽才进了宫门,尚未踏足内廷,那股循规蹈矩的压抑感却已经扑面而来。连呼吸都觉得沉甸甸的,像是坠着个千斤重的秤砣。
“请县主上轿罢。”奚世樾将她引到一顶翠绸软
轿前,打帘子要她进去坐。
黛玉心里七上八下的简直像在打水,却根本探不到底。她心慌慌的,略显迟疑:“神武门和顺贞门这段路我本不能坐轿”
这是她出宫前楚桂交代的,那日太皇太后恩典,许她坐着轿子到顺贞门。出了那道门,还得她自个儿腿着出去。眼下入宫,内廷的软轿倒能出顺贞门了
黛玉的目光在奚世樾脸上来回扫视,心中狐疑愈发浓重:“公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主子的隆恩,不兴多问。到了地方,县主就都知道了。”奚世樾不答话,只催着她上轿。
黛玉没办法,人都进宫来了,她孤身一人,能拗得过谁。深吸一口气,到底还是进了软轿。
得了,这事总算是成了。奚世樾擦了擦额上的汗,好家伙,头一回干半夜出宫的事,还是请个姑娘进来,真是破天荒。
软轿穿过御花园,一开始还有下钱粮的动静,到后来进了永巷,一切就都寂静无声了。只有轻微的虫鸣声透过轿帘传进来,有一声没一声地,扰得黛玉心里又烦又憋闷。
悄悄撩开帘子去看,才过了隆福门,确确实实就是去寿康宫的方向。想来再过一道永寿门,就该是寿康宫的正门寿康门了。黛玉长长吐纳了一回,才压下去的头疼又有了动静,不依不饶地缠上来,简直要人性命。趁着这工夫,闭上眼靠在壁上小憩片刻。
不知过了多久,软轿落地。黛玉倏然清醒,见奚世樾撩开轿帘,伸手进来扶她。她醒了醒神,才搭着这只手出了轿子。
黛玉一出来,见着门口那对在暗夜里也威风凛凛的鎏金狮子腿就软了。这狮子也太眼熟了些,眼熟得她不敢往那处想。
站在风头里倒吸了口冷气,呛得她捂着唇咳嗽起来。
“呦,县主这是怎么了”奚世樾一愣,人还没见着,病了可不成。
黛玉咳得胸口疼,手脚冰凉,眼里含了一团水雾,话里隐约的仓皇:“公公,这是哪儿”
已经到这儿了,奚世樾索性直截了当告诉她:“县主,这是养心门。过了养心门就是养心殿了,您请罢”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她怕得几乎发抖:“公公行行好,送我往寿康宫去罢。”
“皇上要见县主,奴才哪能擅自送您去寿康宫。”奚世樾看她轻微地抖,那姿态实在楚楚可怜,忍不住多了句嘴:“您别怕,万岁爷问完了话,自然放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