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令婉这晚睡着之后又开始做噩梦。梦里还是那个场景,破庙。大雪。割了舌头,喂了断肠草的自己。身披鹤氅气质闲雅出尘的男人。望着她的目光冰冷阴狠,让人望而生畏。
很痛苦,很绝望的感觉。
纵然是醒了过来,可那种痛苦绝望的感觉好像依然还在。
小扇提了水进来给她梳洗,小玉拿了早膳来给她用,她就怔怔的坐在那里,木头人一样的由着画屏给她梳了发髻,然后早膳也不想用,带了小扇,低着头,闷闷的就出了院门。
只是出了院门还没走两步,忽然就听到小扇在旁边低声的同她说:“姑娘,大少爷在前面呢。”
李令婉只觉心中似有一面响鼓重重的敲过,急忙抬头看了过去。
初春清晨的日光下,少年身着石青色的夹棉袍子,正身姿笔挺的站在那里。
看到李令婉,李惟元便抬脚慢慢的走了过来。
李令婉抬了头看他。
旭日刚刚东升,日光有些耀眼,刺的她的双眼微微的眯了起来。
就见少年对她牵唇一笑,说出来的话语温和:“昨晚你说过,今天我们要一起去学堂读,所以现下我来接你了。”
李令婉忽然就落泪了。
她也搞不清自己为什么听到他的这句话会哭。或许是做了一晚上的噩梦,现下见到他对自己的态度还是这样的温和,忽然的就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或许是李惟元的这句话让她感动了,又或许她就只是单纯的矫情了而已,总之她就是落泪了。
“哥哥,”她一面哭,一面还哽咽着说,“我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
这句话是真的。昨晚她一夜辗转反侧,梦里都是自己各样悲惨的下场,她只以为李惟元还会如同以往一样的对她,那她的前途就是一片黑暗了。但是忽然,这个人就沐浴着清晨的日光这样的站在她的面前,同她说我来接你一起去学堂读,她怎么能不哭,怎么能不感慨?
这心情,他妈的真是比坐过山车还要来得刺激上几分啊。
而面对她的眼泪和她带有微微抱怨的质问,李惟元只轻笑。
“婉婉,我怎么会不理你?”
不论你到底是谁,也不论你到底是抱着什么目的来接近我,但只要你永远都这样的同我亲近,永远都这样的对我笑,那我这辈子就不会不理你。而且若果真如你所言,来日我能坐到宰相的那个位置上,我必然会将你纳入我的羽翼之下,这世间都将任凭你恣意妄为。
这便是他一晚上彻夜未眠想出来的结果。
初时他也曾有过犹豫,不晓得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甚或压根就不是人。想着要不要从此与她疏远,甚至将这事告知老太太,让她请了高人来做法,但他舍不得。
他舍不得现下的李令婉。会这样的对她笑的明媚,同他亲近,跟在他的身后一声声的叫着他哥哥的李令婉。
若没有现下的李令婉,那他往后的人生会如同以往一样的灰暗。所以他如何舍得,将自己世界中这唯一的一抹日光就这样的抹去?所以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惟元唇角微微一弯,随后他转身,迎着清晨的日光慢慢的往前走去。身后的李令婉也跟了上前来,歪着头看他:“哥哥,你等等我啊。”
等李令婉和李惟元到了前院那所特地的辟出来作为学堂的小院子,又进了正屋,就发现李惟凌正坐在那里低头看。
身为二房的长子长孙,李惟凌一应吃穿用度自然都是最好的。现下他就身上穿了宝蓝的夹棉绸缎袍子,头上束发的冠子都是白玉所制,摆放在案上的房四宝也都是顶好的。
昨儿李修松求了老太太让李惟元读的事,老太太答应了,随后李修松回去的时候就准备下了一套房四宝,亲自的送到了李惟元的小院去。
是谨言来开的门,问明了他的来意,然后接过了他手里的东西就转身扑的一声关上了两扇院门,压根就没有请他进去坐一坐的意思。而从始至终,李惟元也没有出来见他一面。
李修松自然是心中酸涩,不过想着李惟元恨他也是应当的。
他原本该是这李府极其尊贵无比的嫡长孙,可就是因着自己的懦弱,这些年才让他受尽了这许多人的践踏和白眼,甚至是过的连个下人都不如。
李修松站在院门前落了一会泪,随后才长叹一声,转过身踉踉跄跄的走了。
而一直默不作声站在院门后面的李惟元从门缝里看见李修松走了,他这才转身回了屋子。
现下李惟元走到屋子最后面的一张案后面的椅中坐了,就伸手从布包里掏出了李修松昨晚送给他的那套房四宝。
李修松身为李府的嫡长子,就算到现下了还只是个白身,也没有任何作为,但他手中到底还是有些好东西的。而且他因着觉得心中有愧于李惟元,所以能有机会给他什么东西的时候也都是想给他最好的。
这一套房四宝,澄心堂纸,徽墨,象牙管的湖笔,端砚,无一不是名品。特别是那方端砚,石质细腻幼嫩,纹理绮丽,上面又雕刻了流云古松山石,一看就极贵重。
李惟元昨晚虽然让谨言收下了李修松送过来的这几样东西,但他随后却并没有打开来看。他原本也只以为是普通的一套房四宝罢了,但没想到竟然都是精品。
但像他这样的人用这样的精品,让旁人见了,势必是会多嘴多舌的。于是李惟元的眉头就微微的皱了起来。
而这时坐在前面的李惟凌已经回头看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恩,终于写到上学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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