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月末的周五,外面下着倾盆大雨,我心血来潮地做完难得让我有兴趣的几套真题,再一看发现已经误了和爸爸约好的时间。
爸爸连续给我打了十几个电话,一个接一个,可我当时开了静音,一个都没听到。
我回拨过去,那边是爸爸含糊不清的声音:“喂?”
“爸,我做完题了,你来接我吧。”我一边收拾着包,一边说道。
那边丁零当啷作响,我听着,像是碗筷碰撞的声音。
过了几秒,爸爸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我都快给你打几百个电话了,你也不知道接一个。”
“您说错了。”我纠正道,“您一共才打了12个电话。”
我的本意,是想让他不要夸大其词,没想到他直接气得挂了电话。
啊,我爸的脾气是越来越不好了,这才说了两句,就受不了了。
但转念一想,他电话那边刚刚的声音已经说明了他现在应该在家享受晚饭,那我还是自己回家吧。
刚背起包准备走,妈妈的电话又来了。
“喂,妈。”我习以为常地打着招呼。
“你怎么又气你爸了?”妈妈的无奈,一耳朵就能听出来。
又?我也想问问,我怎么就又让我爸生气了?我最近考试成绩没下降,还拿了好几个省奖,前两天他不还去讲话了吗?
这样无端莫名的指责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哪怕他们说得唾沫横飞,我还是很难理解他们的愤怒与悲伤。
“我没有气他,他自己在生气。”我陈述着事实。
“好了,我转钱给你,你打车回来吧。还有……后天是想想生日。”
“后天我有李老师的课。”
“我知道,你请半天假,好吗?”
“生日每年都会有。”我不明白,生日有什么好过的,这不就是纪念母亲的受难日吗?
“你弟弟就想要你陪着他过个生日,有那么难吗?”
“我的课题下周就要汇报了,课题更重要。”
片刻沉默后,妈妈的语气更加冷漠:“我再多给你转点钱,你今天晚上在外面吃吧。”
“好。”我知道妈妈可能也在生气,之所以是“可能”,是因为我没有这些情感的波动,很难代入其中。
但十几年的相处,已经足以让我通过语气的变化来察觉他们某句话背后代表的情绪。
我果断挂断电话,自动屏蔽掉后面那些废话,无非又是要念叨我,让我多点人情味。
人情味能吃吗?我站得高、站得稳,比那个蠢货弟弟能带来的荣耀要多得多。
我站在教学楼下面,准备等雨势再小一些就回去,站在那儿的时候还多背了四页英语词典。
我站在屋檐下最显眼的位,所有认识我的人都绕开我这一片区域往边上走。
虽然很晚了,但还是有学生陆陆续续离开。他们或是家长来接得迟了,或是在等着朋友一起回家。期间,还有陌生的同学搭伙同撑着一把伞回宿舍。
又等了半个多小时,大雨才转成了小雨,我将都放进包里,将包往身前一挂,抱着包低头闯进雨幕。
雨有点冷,尤其是滴落在没被衣服遮盖的皮肤上时,冷意更深重了些。
我一口气跑到校门口的保安亭边上,保安没在,我便拍了拍身上落着的雨珠,准备开始打车。
“汪……”
一条湿漉漉的流浪狗蹲在路边,毛发全都耷拉下来,显得那么无精打采。它低着头,每一次雨点落下的时候,它的头都向下又磕了磕,就好像再也受不住一点力道。
这么蠢笨的小东西,能活到明天吗?我突然好奇了起来,在等车之余,就默默看着它一步步朝着我的方向挪动,大概是因为看出来这里能避雨吧。
远处一束光飞快靠近,丝毫没有要刹车的意思,我看着那只呆呆的小狗努力地向前挪动,心中只觉得有些凄凉。
看,这就是傻瓜,明明后退更能活下去,却还是拼了命地往前跑。为了什么呢?
刹那间,流浪狗抬起头来,它的眼神似是没有焦点,又像是在看我。
我的身体不受控地动了起来,飞快地向前跑去,将它抱紧。也就在同一时刻,刺耳的喇叭声穿透耳膜,我整个人被车撞了出去。
身体上的疼痛让我无法再从地上爬起来,我甚至无法再挪动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