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县令,这么说你同意我带人去阻止叛军了?我即刻便带他们去栏杆集,誓死保卫粮食,跟他们拼了。”周澈大声道。 李徽摆摆手道:“莫急,自然要去阻止,不光你去,我也要去。但要做些谋划。我们的人手不足,偷粮的敌人人多势众,我们需要想出对策。” 胡利叫道:“李县令,你可要三思啊。去阻拦,无异于送死啊。你可莫要冲动行事啊。” 李徽沉声道:“此事需要我们共同行动,齐心协力应对此危机。” 宋延德皱眉道:“李县令,老朽可去不了,老朽手无缚鸡之力,也没打过仗,出不了主意,也上不得战场。老朽便不去拖后腿了。” 胡利也道:“我也不成。打仗的事,我是外行。李县令和周县尉如果觉得你们能成,你们自己去得了。” 李徽点头微笑道:“宋县丞胡主薄有多大能耐,本县心中有数。放心,不会让你们去送死的。请你们去喝酒游玩,吟风弄月你们倒是高手,让你们去御敌,那不是白给么?放心便是,此事本县和周县尉去处置便是。” 宋延德和胡利松了口气,也不计较李徽讽刺的口气,只要不拉着他们去送死便好。 “对对对,老朽和胡主薄坐镇后方,为你们稳定军心。你们放心迎敌便是。”宋延德道。 李徽摇头道:“倒也无需你们坐镇后方,你们虽不必前往迎敌,但也不能闲着。你们有你们的差事。” 宋延德和胡利忙道:“什么差事?” 李徽沉声道:“要赶走他们,恐怕靠着我们自己的这点人手不成。需要即刻知会历阳郡和庐江郡,请两郡派出府兵联合出兵拒敌。我马上写两封信,宋县丞和胡主簿立刻出发,分别前往庐江郡和合肥县,求见王牧之和合肥县县令黄玉坤,将信交给他们,晓之以利害。务必请两郡即刻出兵。你二人必须要完成这个任务。明白了么?” 宋延德和胡利对视一眼,胡利皱眉道:“这事儿叫人送信去便是,何必要我们去?我们去,也未见得便能请动府兵啊。” 李徽脸色一沉,冷声道:“二位乃居巢县官员,你们去和普通衙役去能一样么?此事重大,必须要你们去。二位若不想去,那便跟着本县北上迎敌,拿着兵刃去跟抢粮的敌人厮杀。你们若是战死了,本县替你们上奏请功,朝廷会下旨褒扬二位为了保护居巢县百姓的财产而牺牲的功绩的。” 宋延德皱眉道:“李县令,你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李徽厉声喝道:“本县就是要强你们所难,如何?要抗命不尊么?你二人自来居巢县,每日无所事事,不理公务,行止多有不端。本县平素不跟你们计较罢了,这种时候还来推三阻四,真以为本县动不得你们么?你们去还是不去?” 宋延德和胡利被李徽眼中的凶光吓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李县令此刻就像是一头眼冒凶光的野兽一般,他们岂敢再强辩。 “我们去便是了。哎,去就是了,何必说这样的话。”宋延德小声嘀咕道。 李徽冷声喝道:“现在就动身前往,宋县丞去历阳郡,胡主簿乘船去合肥县,不得耽搁。本县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哭也好,求也好,跪着磕头也好,必须要求得府兵出动。二位记住了,若请不动救兵,便不用回来了。” 宋延德和胡利脸色青白,起身低头便走,不发一言。 两人离开后,周澈啐了口吐沫骂道:“这两个狗东西,贪生怕死之辈,完全不顾居巢县大局。看到他们的嘴脸,我便想给他们两脚。晦气的很。” 李徽摆摆手道:“不必跟他们一般见识。我们商议我们的。救兵要请,但不能完全指望两郡出兵,万一他们不来,我们也要想办法拒敌。” 周澈拱手道:“李县令吩咐吧,怎么做,周澈都听你的。” 李徽沉吟道:“这样,你和蒋胜你们几个,即刻去几家大族通知,他们和我有协议,我可以征调他们的护院人手。无论能弄来多少人,有一个算一个,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我即刻准备一些作战物资车辆什么的,我们争取夜半准备完毕,即刻出发往栏杆集。” 周澈拱手应诺,带着蒋胜等人快步离去。 三更时分,周澈带着六十多名各大族给的护院家丁赶回衙门前,衙门前已经聚集了一百八十多名‘义民团’和县兵衙役等人,另外还有数辆盖着篷布的大车。 居巢县义民团和县衙人手其实有两百三十多人,但是显然不能全部带走,县城里必须留下些人手维持日常的治安和运转,所以李徽挑选了一下,让一些年纪大的留了下来。 李徽在后堂更衣,阿珠在旁伺候着他。 李徽穿上薄底快靴,将裤脚掖好,将腰带扎好。阿珠拿着梳子快速的帮李徽将发髻梳好,用发带绑扎结实。 李徽见阿珠一声不吭,微笑问道:“阿珠,你怎么了?哑巴了?怎么不跟我说话?” 阿珠仰头看着李徽道:“阿珠心里担心的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李徽道:“不用担心。” 阿珠道:“怎么不担心?大壮说,敌人一两千人呢,都是武装齐整的兵马,公子带几百人去跟他们打仗,当然让人担心。” 李徽笑道:“我又不傻,打不过我不会跑么?” 阿珠道:“打起仗来,总是有意外。箭支不长眼,刀剑也不长眼啊。” 李徽呵呵笑道:“你不能盼我点好么?非要说这些话。” 阿珠忙道:“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公子。我说错话了,公子此去必是旗开得胜的。” 李徽哈哈大笑,调侃她道:“倘若我缺胳膊断腿了,你还跟着我么?” 阿珠忙道:“公子莫说这话。若是……若是……当真有什么意外,阿珠也会不离不弃,照顾公子一辈子。我对天发誓,若是违背誓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李徽按下她举起朝天发誓的小手,笑道:“怎地发起誓来了,我逗你玩呢。好好待着,等我凯旋的好消息便是。对了,你不是说有什么东西要给我带着么?他们都在外边等着,再不给我,我可要走了。” 阿珠哎呀一声,连忙道:“差点忘了,稍等片刻,我去偏房去拿。”阿珠转身飞快离去,李徽走到床头,将短剑摘下,悬在腰间铁扣子上。走了两步,感觉自在的很,满意的点点头。 阿珠快步回来,手里提着一个包裹,递给李徽道:“给,公子带着这个,打仗的时候穿上。” 李徽伸手接过,包裹沉甸甸的,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周大哥之前送来的毒龙皮甲,说是从那湖匪冯黑子身上扒下来的。周大哥说,这是上好的护身之物,给公子穿着护身再合适不过了。只不过我觉得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有些不吉利,所以就洗刷了几遍,放在偏房里收着。现在这个时候,公子带着打仗的时候正好可以穿上,也顾不得什么吉利不吉利了。”阿珠连声道。 李徽点点头笑道:“倒是个好东西,很好,我带上了。阿珠,我走了,你收拾收拾睡吧。” 阿珠点点头,神情有些忧愁,有些依依不舍。 李徽伸手摸摸她的脸,阿珠没有避让,反而似乎在李徽的手掌上蹭了两下。李徽转身出门,阿珠走到门口看着李徽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身子倚着门半晌不动不语。 三更过半,人马出发。 让人意外的是,走在通向北城门的街道上的时候,街道两侧黯淡的光线下站满了人影。街市二楼上的窗户开着,也有人影站在那里。那是城中百姓得知了一些消息,所以纷纷起来默默相送。 李徽看着这情形,心中有些感慨。居巢县百姓历经磨难,本以为会安稳下来,但是却又遇到变故。他们心里定然担心的很。自己也没想到来到居巢县居然遭受这么多的挑战,着实有些心力疲惫之感。 但是,既然自己已经给了他们希望,便不能让这希望之火熄灭。在这个时代,本就没有安逸的资本,需要不断的克难前行。自己是不会轻易放弃,让这大好局面丧失殆尽的,坚决不能。这不仅关乎自己,也关乎这么多半夜里还起来相送的百姓。 车马出城,沿着崎岖的道路一路往北而行。火把晃动,车轮粼粼,众人都很沉默,气氛有些沉闷。因为这一次不知道要面临什么样的情形。 已经有不少人知道此去是要迎战寿春叛军,阻止他们劫掠粮食了,理由虽正当,但是这么点人,恐怕凶多吉少。 赵大春和郭大壮倒是无所谓,两人不知为何争论起昨天傍晚的酒席那道菜最好吃的话题。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二人说话又不在一条道上,往往驴头不对马嘴,引人发噱。倒是冲淡了不少沉闷的气氛。 周澈和李徽走在队伍前头,周澈低声向李徽禀报起去大族家中要人的情形来,言语中颇有些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