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董卓被虚招所骗,招式的威势未能尽数倾泻在卢植身上,但卢植为了把握战机,以最快的速度击中董卓,仍是选择了冲破部份刀劲。
顶着刀气狂潮的重压,卢植的半边身子都像是被石磨子碾过,骨骼刺出皮肉,血水狂涌,染红了全身。
身为武儒一脉的至高成就者,卢植在炼体一道上的造诣,本不会输给同层次的兵家大将。
可早在广宗一战中,他就被张角的天罡雷法正面轰中,真雷入体,若非卢植这身《洪范九畴》功力实在雄浑淳厚,又有熹平石经这种镇国重器在手,只怕当场便会被劈杀。
可饶是如此,他周身精元也蒸发了半数有余,气血枯竭,体魄大损,时至今日也未曾恢复过来。
故而哪怕已用虚招令董卓判断失误,只承受了些许刀劲余波的卢植,也差点丢了半条命。
——可在付出如斯惨重的代价后,他终究是把握到了这稍纵即逝的战机,施展出了此生最为巅峰的一记杀手锏。
咔咔咔咔咔。
沿着卢植手指推进的路线,凄厉的白痕荡开,成为一圈圈肉眼可见的细密裂纹。
剑指距离董卓眉心还有三尺距离。
但他那坚逾钢铁不知道多少倍的兵家战躯已裂开一条细缝,渗出一滴血液。
那血液绽放着紫晶与青黑混杂的光彩,如一粒明珠,自董卓的眉心缓缓垂落。
——血气坠地成明珠,这种体魄已近似上古时期的神魔之躯。
饶是如此,光凭体魄的坚韧程度,董卓还是绝挡不住这一指。
董卓神色微变,头颅、胸膛、小腹等处疯狂鼓起,筋肉不断膨胀,就像层层隆起的堡垒,将一身铁甲撑得破碎。
一转眼,他就从个身高八尺的昂藏大汉,变成了个足有丈许高,宛如一座山丘化形成精的小巨人。
隐约可以看见,如山岩般坚实的皮肉下,盘踞着粗壮的青黑色血管,就像是根须般,撑起了整个身躯。
卢植这一指本是点向董卓眉心,有此一变,便刺在他的肩膀上。
只听“嗤”的一声,董卓右肩的骨骼、血肉都如沙土般崩塌、溃散,一条握着霸王刀的手臂高高飞起,跌落在地。
卢植虽未料到董卓已与妖变之力结合到这种程度,应变却也不慢,他回身一转,不给董卓丝毫喘息之机,剑指微微一顿,一收,一弹,口中漫吟道:
“列星随旋,日月递照,四时代御,阴阳大化。”
言语声未落,剑指已再次刺出。
这一指就像是顺应着冥冥之中,那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的恒常天理,当空划出一条轨迹,轻巧且无可阻挡地点向董卓的胸膛。
这条轨迹是如此的清晰,却并非是撕碎气流而产生的余波,也不像是罡气凝成的痕迹,而是某种更为神秘也更为强大的东西。
虽然只是有形而无质,却仿佛比其他存在都要更加坚实且有力,仿佛就连日升月落,斗转星移,四时更替这样的变化,都要围绕着它而动。
这和王越一剑劈出,要叫天地为之让道的剑术,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王越求的是一个“无所系”的纯粹自由,卢植要的则是截然相反。
既然天地日月四维运行皆有所系,那卢植就要成为那个维系天地自然的支柱,以一己之力,定住局势,令天下秩序不至崩塌。
直面这一指,董卓那张筋肉交错的面庞上,呈现出宛如夜叉修罗般的狂态,看似凶残狞恶,实则愉悦异常。
他不退反进,挺起胸膛,迎上了卢植欲要“制天命而用之”的一指,放声大笑道:
“汉室的天命,早已断绝了两百年,你想要逆天行事,只能是徒劳无功,枉费心力而已!”
这些言语并非是以声音的形式传播,而是一道无比凝实的意念,如出拳般轰入卢植的心中。
董卓的洪亮声音重重叠叠地在卢植心湖中响起,仿佛虚空中有无数鬼神应和着他的言语,显得无比威严。
他双眸深处绽放出明亮且浓艳的血光,其中显化出一尊隐约且模糊的轮廓。
直面着那条身影,饶是以卢植的神意修为,竟也是心魂震动,有难以自持之感。
他的“制天命”之招,虽含着一股自强不息,人定胜天的绝大气魄,但那毕竟只是无形的气魄抑或说是气势。
但眼前这个身影,却给卢植一种感觉,一种只要“祂”真正现世,那么天地一切都要因“祂”而动、因“祂”而变的感觉。
卢植的眼前似乎突然出现一片浓郁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