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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元帅封好奏疏让亲卫八百里加急送去京城,安排好后回来继续骂。
人贵有自知之明,不能不懂还非要瞎指挥。
官指挥错了顶多被贬,领命上战场的将士却是真的没命,不能因为他们不用上战场拼命就想一出是一出。
大宋将士看到小利小胜就贪功冒进单单是将领的责任吗?指挥作战的臣不发话有多少将领敢擅自追击?
一说贪功冒进就把罪名推到武将身上,要不要看看武将贪功冒进的时候臣在干什么?
负责指挥的臣不拿将士们的姓名当回事儿,打胜仗就是他们指挥有方,打败仗就是武将贪功冒进将士能力不够,凭什么啊?
狄青行伍出身很清楚武将的难处,大宋风气如此,有什么不公平的地方忍就忍了,反正不忍也只会平添骂名。
平时被区别待遇可以忍,现在韩绛明摆着要将士们去送死,再忍下去等着他们的就是西军好不容易打出来的有利局势不复存在。
这能忍?再忍下去就成王八了这能忍?
他知道不能一杆子打死所有人,朝中还有很多熟知兵事并体恤将士难处的臣,但是看看现在的情况,他实在控制不住把满朝官都骂过来一遍儿。
苏景殊本来还想劝两句,但是看他们家元帅正在气头上也不好说话,于是悄咪咪换个吃饭的地方,填饱肚子再回来继续看他们家元帅发火。
这次的事情的确离谱,元帅实在气不过的话就和韩相公一起回京,韩相公冒进官家总不能跟着他一起冒进。
要是官家也……
苏景殊打了个寒颤,连忙把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出脑海。
他们官家英明神武,肯定不会和韩相公一样胡来。
就算官家一时间被韩绛画的大饼忽悠了,京城还有韩琦、富弼两位经验丰富的老臣能拦着,比西北这边韩绛一家独大好多了。
怎么说呢,术业有专攻,专业的事情还是得专业人士来干。
韩相公对西北的情况不了解,刚来到就大开大合的指挥的确有点不妥当。
说实话,他到现在都没弄明白韩相公到底是怎么想的。
正常做计划都要有不成功的备案,成功的可能性再大也得有个planB,何况深入西夏境内修筑罗兀城的可行性并不高。
韩相公只说城修好了怎么怎么,压根没想过建城的难度有多高。
他觉得深入西夏境内筑城
简简单单,但是换个角度想想,西夏想在京兆府门口修堡寨的话朝廷会眼睁睁看着他们建?辽国在大名府门口修堡寨的话大军会目送他们来来往往?
肯定不可能啊。
所以韩相公为什么会觉得他们想重建罗兀城就一定能行?
种老将军当年修建青涧城那是在大宋境内,当时青涧城周围再荒凉那也是大宋境内,和现在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想不明白,再想多少次也还是想不明白。
苏机宜托着脸认真思索,等他们家元帅发完火冷静下来才慎重开口,“元帅,我觉得韩相公那儿我去说也不太行。”
韩相公现在空前膨胀,笃信大宋可以轻轻松松打下银州直奔兴庆府。
瀚海天险不是事儿,西夏铁骑不是事儿,什么都不是事儿,只要大宋出兵就一定能打的西夏落花流水。
就……
自信是好事儿,但也不能这么自信。
狄青喝口水润润嗓子,大冬天的喝冷水也压不下他的满腔怒火,“该抓时机的时候不抓,该谨慎的时候不谨慎,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想的。”
苏景殊干巴巴的说道,“所以元帅还是做好准备拉着韩相公一起回京吧,让官家和其他几位相公和他分析利弊,咱们劝没多大用。”
在韩相公眼里,他们一个是不通墨的粗鄙武夫,一个是刚入朝堂没几年的毛头小子,怎么比得上他宦海沉浮几十年的履历经验。
狄青叹了口气,“我刚开始还以为郭逵夸大其词,没想到竟是真的说不通。”
苏景殊跟着叹气,“之前在京城明明很好相处,奇奇怪怪。”
他在京城和韩绛共事了小半年,募役法得罪人事儿还多,大多数时候都是韩绛出面去得罪人,当时感觉有个能扛事儿的官在前面顶着真是三生有幸。
如今立场一变,难搞哦。
狄青捶捶脑袋,“你先回去休息,我去见见种谔和折继世。”
苏景殊愣了一下,“还出去?”
天已经黑了,外头滴水成冰还伸手不见五指,这时候出去似乎不太合适。
“当然是让他们来见我。”狄青面无表情,抬眼看看外面的黑咕隆咚,又改口道,“那就明天吧。”
连着赶了好几天的路又被韩绛气了个半死,他感觉他也得好好睡一觉缓缓。
苏景殊打了个哈欠回去洗漱睡觉,他以为情况再差也就是现在这样了,万万没想到还能更差。
冬天天亮的晚,早上起来要迷糊好一阵儿才能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