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极其邪门的山洞。
被天雷劈开的山洞有人进去过,但没有人知道多深。进去五六丈处有一块光滑的石碑,上面有些古怪的符。走到这里再往里走就有阴风阵阵吹来,大夏天也让人脊背发凉。到此处就没有人敢继续往里走。
崔万山听说后约了黑太岁带上应用之物曾到牛山去探查过那个山洞。
在被雷劈过烧焦的一棵古槐下,一片碎石中现出洞口。洞口不大,仅能容一人通过,进去三丈左右突然变大,可容一辆马车通过。山洞四面都是青黑色的石头,如刀削般整齐。再走几丈就有一个陡然向下的坡儿。
崔万山和黑太岁举了火把,但在纯粹的黑暗里火把照不出几步远,斜坡一侧石壁处突兀现出一块残破的而光滑的石碑。上面刻着一些符。
二人一看就被那些字符号吸引,眼睛一刻也不想离开。那些字组成一幅图案,像是星空,“斗转星移”变化太快,似乎在不停游走,但仔细盯一个符看时,却根本不动。
崔万山和黑太岁花了足有两个时辰举着火把看那些形状像是蝌蚪的符。他们一个字也不认识,只好拓下来。二人再往里走。只迈出几步,洞里吹来一阵阴风把火把吹灭。他们急忙拿出火镰火石打火,想再次火把,但怎么也打不着火。这时听见有一个阴恻恻笑声,就在耳边响起。
崔万山说:“你别闹,有什么好笑的?”
黑太岁说:“你别闹,有什么好笑的?”
但是……二人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那阴恻恻的笑声还在。
黑太岁大喝一声:“但是,谁在装神弄鬼?”
这一声大喝震的黑太岁自己耳朵嗡嗡直响。他的声音竟然压不过那个笑声。笑声听起来不大,就好像在耳朵边上响起,甚至他们二人能感觉到那个发出声音的嘴巴就在耳朵边上吹气。
二人强忍着头皮发炸的感觉,快速退向洞口,到了石碑处笑声停止。
二人胆子不可谓不大,可也是被惊的心脏突突乱跳。
等他们二人走出洞口,崔矮子看见他们忙问道:“这么快就出来了?里面有啥?”
黑太岁说:“这还他妈快呢?但是,俺和二哥在里面待了好几个时辰,还以为天黑了呢。”
崔矮子呵呵道:“恁真会开玩笑,恁俩在里面待了还不到一盏茶时间。恁看看太阳依然是正午哩。”
黑太岁抬头看看天,毒辣辣的太阳从当头顶照射下来。他眯着被太阳刺痛的大眼,骂道:“但是,真他吗邪门。”
崔万山走到树荫下拿出火镰火石一打,着了,擦擦头上冒出的冷汗也跟着骂了一句。
回到高阁庄,崔万山曾拿出那张拓贴,去请教过老甄秀才。老甄秀才看了半天只说笔法苍劲,似字似画,最后也只是摇头。
崔万山只好拿回家挂到了自己的房里,等日后有时间慢慢参看。
村里人传出这些符可能是武功秘籍或是宝藏地图。有人说自家祖上就是从山洞里出来才练就一身功夫,也许这就是祖上曾住过的山洞;也有人说这就是当年金牛撞出的山洞,金牛就是在看守着一个巨大的宝藏。
再后来,有人开始有样学样,大着胆子到山洞里拓了来研究这拓片,装裱后挂到正堂上,成为庄里一件风雅的事情。
只是听老甄秀才传出话来说,不会是武功秘籍或宝藏图。看起来更像是古代留下的琴谱曲谱,然而咱们这里多帝王将相的冢子,可能是哪个帝王将相的墓志铭,也未可知。若是把别人的墓志铭挂在家里,可就晦气了!还是赶紧毁掉的好。
庄里人半信半疑。有人不信邪,整天人盯着那副像蝌蚪一样的图画字参详,想看出点眉目,半夜里突然大喊大叫。从家里披头散发跑出大叫有鬼。
跑到高老九家门口时,惊动了高老九家的儿子,婴孩大哭。那人就突然清醒过来,站在高老九家门口发呆。庄里人问他怎么回事?他说,什么也不记得了,醒过来时只听得高老九家的孩子哭声。那拓字残片太过邪门,胆小者摘下来焚香烧掉,胆大的也从墙上摘下偷偷收藏起来。
村里放羊人崔石出放羊时,有一只羊跑进山洞。他进去找羊,就再也没有出来。
崔石出他娘曾央求高庄主组织人进到山洞寻找,过了石碑不多远,举着的十余个火把瞬间一一熄灭,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光球闪动,然后有笑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众人一哄而出,即使高庄主说加钱也没有人再愿意继续往里走。
庄里人都说那山洞邪气。更有人说那是上古时期一个古墓,曾听祖上说里面有铜棺,有阴兵把守。
在后来越传越神。
本来一个夜不闭户的村落到黑天后各家都关门闭户,连灯都不敢点了。
高庄主本打算命人把洞口堵死,但崔石出他娘跌坐在洞口说什么也不让。她说,不一定什么时候她儿会抱着羊出来的。没办法也只好由她。
此后有人见她一人在山上徘徊,夜里经常听见她的嚎哭。但她似乎也始终没有进山洞去找她唯一的儿子。
几天后有人发现她吊死在洞口处的一棵歪脖树上。
经过一个夏天,洞口烧焦的痕迹已经被几场大雨抹除,被荒草所覆盖。偶尔有外乡人问起山洞的事。庄里人对此讳莫如深,没人再愿意提起。
西风起是,到了百姓最忙的日子。每天傍晚还有人说能听见有人在山上哭。
各家日子还要过下去,秋收时的忙碌辛劳让人淡忘了此事。
死了死了一死百了,活着的人终究还要继续活下去。高阁庄只要酒馆还开着,酒该怎么喝就怎么喝,喝醉了照旧回家打自家的孩子,修理自己的婆娘或被自己婆娘修理。仍旧日落而息,日出而作。
高阁庄再次恢复往日的平静。